《攻壳机动队》:细思极恐的不只是脑后插管

“内爆”是《攻壳》世界观的基点。人与机器合而为一的设定不仅体现出作者对技术伦理和人性缺陷的质疑,更关乎其对赛博世界灵肉新秩序的想象建构。

新秩序的表征无法用灵肉二元对立这样古老粗疏的概念敷衍,《攻壳》呈现的赛博世界将灵肉合一作为技术认知的底层逻辑,这合乎麦克卢汉-波德里亚的推断:人与技术内爆是赛博世界的必然趋势。

因此我们看到在一个显然是用拼贴构建起来的城市空间中,各式奇诡景观宛如幽灵般悬浮于人类世界上空。在这里,梦境与现实的区隔显然已被打破,权力技术极尽各种手段渗透市民社会的间隙,由内而外改造、建构人类认知,以及公共领域的幻觉。

最直观的表征是“强化”技术的出现。它使人类身体与技术彻底合而为一,内爆——身体与技术的边界消散——最终完成。内爆的代价是灵魂重建,赛博人不仅在社会生活中丧失主体性,在身体层面也成为被建构的傀儡。至此,赛博人眼中的世界将永远蒙上一层技术雾障,如同《攻壳》呈现的世界一般:象征政治、经济权力的巨大图腾充塞人类狭小的生存空间,霸权主体从后台走向前台无所顾忌地宣扬工业生产的伟力。

普罗提诺说,“灵魂”是“太一”的摹仿和分有。在普罗提诺那里,“太一”即是柏拉图提倡的理念世界。理念世界是唯一真实,并且理念世界无法被心灵认知。借用普罗提诺的观点观照《攻壳》,我们不难发现,在普罗提诺看来比神明更难以认知的“原始之善”的“太一”在赛博世界中被具象化为连通一切的网络。网络取代人脑,成为最普遍、最强大的认知装置。

如此看来,人与技术的内爆将消解一切神圣概念,传统已然消失,存在不再依托于时间性而存在。甚至历时与共时也在赛博世界的平面上内爆。因此,那看似残破老旧的90年代香港城市景观,却恰恰是赛博世界之多面性最合适的展演空间。

在此背景中,灵魂与肉体不是渐趋分离、疏远,而是越发靠近并同一化。固然,从素子视角来看,《攻壳》讲述的是一个灵魂如何突破肉体束缚的浪漫英雄主义故事,但就《攻壳》世界观而言,一种更加虚无主义的意向无疑贯穿整部作品的叙述过程。这不仅体现在素子直至最后也未能突破禁锢“自我”的技术躯壳(所谓灵魂已经超越肉体这种说法恐怕也只能骗骗论者自己),更反映在赛博世界终极秩序并未因素子“自我”的觉醒而发生任何改变——人们依旧在被消费符号挤压的有限生存空间内艰难求生,反抗活动伴随反抗者的被收编而成为捍卫秩序的有生力量。

而基于这种虚无主义意向的灵肉新秩序的建构,正是《攻壳》世界观真正魅力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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