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死后世界的最初印象

我对死后世界的最初印象来自多年前某个深冬的夜晚。腊月初的样子,空气阴冷,星星很少,没有月亮,没有风。

一家四口窝在厨房,从里面拴上门,厨房是单独建的小屋,坐落在院庭的一角,距离客厅卧室的主楼大约几十米远,这种建筑布局是此地的传统,一百来户人家都是如此,不知是哪一辈先人生的端由。

屋内灯光低沉浓谧,勉强照出人影,老式拉线开关的白炽灯炮被常年的油烟结出厚厚的黑网,虽然昏暗,却也是这方圆数百米唯一的一点儿亮了。一只飞蛾扑腾着撞击后落下,没了翅膀,在失忆的那几年,与蝼蚁一起,生出口器,咀嚼泥土与腐尸。

女人坐在灶边烧火,砖头砌成的土灶,柴火是干枯的木枝,入冬前,路边随处可见,不同于枯草和秸秆,木柴燃烧时不大有声音,可仔细听,也能听到些什么,像老人边打盹儿边讲的故事。添一把新柴,掩灭了原本正旺的火,女人凑上前,冲灶眼吹气,借着火光,依然辨不出容貌。

锅里蒸着馒头或肉汤,没有味道,白色烟气撑满屋子,钻进人的脑袋和喉管,在往后每个结冻的清晨,从早起的孩子口中哈出。

男人站在中间踱步,手里夹着烟,不抽,只不停弹着烟灰。给女人和孩子或自己说白天的遭遇,话里听不出情绪,像是受了谁的委屈,但最后又得了些好处。夜很深了,饭还没好,总要说点什么,不然怎样呢。摇了摇头,把烟放在嘴里,猛吸一口,扔在地上踩灭。

男孩儿绕着餐桌转圈跑,唱前两天刚在电视里学的歌,经过女孩儿时,就拍下她的头。女孩儿不动,坐在桌前,左手拖着额头,望着窗户发呆。

后来有人敲门,接着身影闪进屋内,绸面布鞋锦缎衣裤,表情缓慢,是家中去世很久的祖父。男人邀他坐下,老人推辞,父子俩就立在灯下,相觑礼貌客气,聊了些生前的往事。说是忙着赶路,没留下吃饭,再寒暄两句就离开了。女人接着烧火,男人点上烟,给女人和孩子或自己说起白天的遭遇,男孩儿依旧绕着餐桌跑,经过女孩儿时,拍下她的头。女孩儿不动,坐在桌前,右手拖着额头,望着窗户发呆。

记得当时屋外有蛐蛐儿叫,声音浮在黑夜上,不说话时,格外得响,用手掌挤了挤耳朵,又没了,终究不该有的,在那个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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