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叫我苏先生

请叫我苏先生（1318字）

  文/老桥

 “老天爷”今年五十岁左右，光棍一人，口袋里有钱时，去饭馆吃，没钱时，到处蹭吃蹭喝。

 他长的很帅，也是村里极少的高中毕业生，高考落榜击毁他鲤鱼跳龙门的志向，精神受些打击，闷闷不乐。不得不去生产队里干活，无论是锄地，割麦，扬场都被提前辍学的同龄人落下老远，在人家屁股后面气喘吁吁。人家孩子都会喊爹了，他还娶不起媳妇，他感觉活的憋屈，夜里仰天长叹“老天爷呀”，邻居听到传开，都笑他神经病，在提起他时，说“老天爷”就知道是他苏明信，而且越传越远。

 几个刚出道的小痞子，听说村西有个“老天爷”，认为敢叫这个名字的一定是个大哥大，为了扩大自家名气决定惩治惩治他。多方打听，知道“老天爷”去桥南妹子家干活，他们就在大桥上等截。

 “老天爷”喝了几口小酒，晕晕乎乎地走上桥，看到眼前几个小孩挡路，就骂一声“玩蛋去，别挡道。”一听这口气，几个人更加确信此人非老实辈，一哄而上拽胳膊逮腿抬起“老天爷”，从桥墩把他扔下了十几米下的河水里，然后撒腿就跑，东藏西躲了好几天也没听见“老天爷”调兵遣将实施复仇。几个人回家后，饭前饭后的当段子讲，村里人以前是笑话他，通过这件事又觉得他怂，“老天爷”这个绰号没沾一丝高大上的气息。

 他干着农活，心里羡慕着在村办工厂上班的工人，那些工人都是村干部、生产队队长的亲戚们，他走后门跳窗户也进不去的。苦思冥想之后，突然顿悟，如果能给不景气的厂子招揽些加工活来，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去，也许还能混个管事的。

 冬闲时，他穿戴整齐进城，先去做了一盒名片，名片上自己定了个职位，业务员苏明信（先生）。拿着名片一家一家工厂去大海里摸针，大多数回答是:“苏先生，我们这暂不外加工。”来回跑了几趟县城一无所获，口袋里装着剩下的半盒名片，没人时自己拿出来反复研究，到底错哪了。有一次，突然推门进来的发小抢到手，看后更是到处当笑话讲。

 生产队散了后，同龄人有的种地，有的做小生意，“老天爷”好高骛远，总想一步升天又苦于没有人际关系。他傍官傍款，给人家沏茶倒水，做跑腿，官们款们也很享受身边有个呼过来呵过去的奴才，给他点吃的喝的，高兴了也甩给几百块钱，但是，从不把他当人才。他半辈子都在画饼充饥，把日子过的有上顿没下顿的。

 腊月二十八，“老天爷”蜷缩在四下透风的平房里，有炉子没煤，有锅碗瓢盆没米面蔬菜，老天爷似乎从来没对他睁过眼，他还是嘀咕了几句“老天爷呀”，裹紧破棉袄，去街上沾沾过年的喜气。

 刚拐上中心街，看到杨奶奶和她孙子坐在路边抹泪，上前询问，杨奶奶哭诉好容易攒了二百块钱，本想过年给孙子卖点好吃喝的改善伙食，刚到街上，钱就被小偷掏走了。孩子爸妈去年翻车死了，剩杨奶奶独自养育孙子，日子紧巴巴的。“老天爷”抱起孩子，告诉杨奶奶原地等他。

 他抱着孩子，接连去了三个大款家，进门干坐着不说话也不走，大款媳妇嫌他晦气撵他，他也不走，还是大款聪明猜出他的来意，给点钱或是给些年货，顺带讽刺他几句:“你也觉得不好意思呀，抱个别人家孩子来挡羞。”他也不解释。吃的喝的钱都有了，“老天爷”把孩子和钱物送回杨奶奶身边，告诉她回家过年吧。杨奶奶站起来朝他连连鞠躬:“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请叫我苏先生。”说完他气呼呼地扭头就走，破棉袄盖不住肚子里的“咕咕”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