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歲的他和他。
太宰治從黑手黨離開第六年,芥川和敦磨合完畢,仍是看對方哪兒都不順眼的脾氣,配合起來卻無比默契。
這讓他有點想笑,是不是接下雙黑這個稱號的每對搭檔都是這個德行?相互看不順眼,整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自己搭檔出醜丟人,拿來做下酒的資談。但是真要做點什麼的時候,不樂意歸不樂意,再找不出第二個跟自己配合的那麼順的人是真;那些亂七八糟的暗號,能記住不說,還配合的毫無差錯的人只有那麼一個也是真。
哎呀,不對,這是他和中也,敦和芥川比起他倆的相處模式還是好了不止一點點的,畢竟芥川比起他話少太多,敦脾氣好,性子也善良太多。
雙黑的時代早就落幕了,說原因全在太宰治也沒錯。
新雙黑是新雙黑,人是新的,模式是新的,從頭到尾都是新的,或許雙黑這名字都該換一下,畢竟敦擺在那兒,跟他們幾個比起來,乾淨得跟張白紙似的,怎麼看都覺著別扭。
太宰倒是不在乎,樋口說他血液里的黑暗怎麼來著,反正挺令人震驚的。他跟中也都是黑手黨里長大的,十歲?還是比那還早的時候就認識了。腥風血雨里摸滾打爬了七八年,同齡小孩纏著家裡人要糖的時候他倆一個被森鷗外抓去看晦澀難懂的什麼什麼玩意,一個天天提心吊膽別給夜叉削了腦袋。
他們兩個共享了所有見不得光的年歲,知根知底的爛熟。從小到大無論剛出完任務多狼狽多累,只要看見對方的時候還醒著,第一件事兒就是找茬。呸一口,豎中指,嗤笑,什麼都有。說來也是挺無聊的,反正都成了個條件反射,他倆當時誰也沒想著戒。不過有意思地是久而久之的,落在別人眼裡倒像是個“沒事”的暗示,反而說成了默契。
誰跟他默契。誰要跟他默契。
在倆人還小的時候這句話幾乎是天天必備,大點了便就一個挑眉一個一笑,不屑都在心裡,厭惡得心照不宣,都不用再說給別人聽,自己心知肚明就行。
這麼想想中也也算是跟太宰分享童年的唯一一人了,雖說後者少年時期有一大部分都跟織田和安吾浪費在酒吧裡了,卻也不妨礙中也成天熟練地把他從橫濱各個角落的河裡拎出來。太宰永遠無奈又惋惜,仿佛他壞了自己什麼好事。
看起來好像太宰治永遠是多情又薄情的那一個,他的上心也就一張紙那麼薄,頂多兩張,這個我們說過好多次了。
但是中也中了兩槍,爬回車後座上往總部跑的一整段路上都昏昏欲睡的時候,他也幹過冷著臉把車開的飛快,然後又猛剎車的事情。撞到車後背上的中也想殺人的心都有,仗著沒傷到嗓子,困之外終於又想起來罵太宰治這茬。太宰手心甚至沒出汗,車技倒是飚的浮誇,捏在心裡的那句可別睡啊最後都不說出口。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呢?
反正再怎麼說他倆就是個搭檔,還是前搭檔。就算太宰治順著森鷗外的意思半推半就脫離黑手黨走的幹淨,對他倆也沒什麼實質影響。
念舊情的不叫太宰治,不灑脫的也不是中原中也。按他倆的秉性慶祝了一下,然後兩個人該幹嘛幹嘛。誰也沒認真,誰也不想輸。特殊是特殊的,但也就心裡那麼一個角的分量,別人代替不了,但也沒誰整天端在心上念念不忘。
頂多偶爾想起一下,酒喝多了打個電話過去又侃又罵,或許那頭還不一定接。幹這事兒的大多是中原中也,真說起來,他比太宰還不在乎,真念著的就是欠的那點賬怎麼報了比較好。
中也不是不帶腦子的人,還不如說他有時候比太宰治還精明著,他們兩個對對方的了解程度,誰也不差誰。比如說請太宰回黑手黨這事兒,首領問中也意見歸問,卻不會找他說。因為他覺得浪費時間的事兒,中原中也從來就不幹啊。
太宰突然想起來前一陣又跟中也聯手時對方說的那句話,那個場景他記得很清楚,話卻一直沒想起來,這時候倒記起來了。
夕陽被海平線吞沒,火燒雲一路燒到海面上,絢爛流光的赤金色。中也背對著他坐在港口的台階上繫皮鞋的鞋帶,大衣扔在地上,左邊挽到手肘的袖口上有一抹灰色的塵土。他低著頭,口吻很隨意平常地說,太宰啊,原來默契這玩意在誰那都一樣,放久了都會生鏽的,遲早都得有裂縫啊。
太宰治雙手揣在風衣口袋裡站在他後面三四米的地方,他想起剛剛攻擊時中也那一瞬間的緩頓,再沒顧得上註意自己說了什麼回答。
他突然有點不想想了,24歲的人生,仍然活在這個腐朽的世界上,跟這個城市牽扯不清,跟四面八方的人糾纏不休,跟中原中也?
...藕斷絲連?沒完沒了?他居然找不到個合適的形容詞,甚至忘了如今這種關係在不在他預計以內。
算了。太宰打著哈欠翻了個身對門外揮揮手,目送著芥川點點頭拽著敦的後領往外拖,還夾雜著後者不滿的指責。然後他拿起手邊的電話,看了一眼幾近黃昏的時間,撥通了備註奇怪的那個電話號碼。
“——喂,中也?能立刻來偵探社一趟嗎,有點突發狀況。”
隨後他又把手機扔回桌子上,想著中原中也等等飆車趕過來時樓下的那一聲急剎車聲,思考起了要怎樣委婉解釋自己被困在沙發裡起不來這件事,才能免於遭受被前搭檔打出門的後果。
雙黑的時代是落幕了,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日子還在繼續。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