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奇异吸引子混沌对领导者的启示

宇宙中最早生出的是混沌,接着生出胸怀宽大的大地,于是,一切事物都有了永恒的安稳基础……然后生出爱神,不死的众神中,数他最美……

古希腊诗人 赫西俄德Hesiod

【导读】

在企业内很小的一个局部所发生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发展成威胁整体生存能力的组织危机?

如何激励萎靡不振、愤世嫉俗的员工?

几千年前,人们用神话中威力无比的诸神来描述世界的起源。世界之初是混沌的空间,它无边无际,没有形态。然后,大地之母盖亚出现,是她让世界有了固定的形态和稳定的根基。在希腊神话故事中,混沌和盖亚是一对搭档,这两个最初的主宰者之间既斗争又合作,是他们创造了世界上的万事万物。

这两个神话人物再次出现在我们的想象和科学理论中。随着科学家对宇宙的研究日益深入,这些神话人物的命运也有了新的变化。再一次与神话智慧亲密接触,我感到既新鲜又愉快。它告诉我们,即便我们处在越来越激烈的动荡中,与混沌建立一种新的关系也是可能的。像盖亚一样,我们也要与混沌建立搭档关系,我们可以将其看作释放创造力的生命过程。混沌的大裂缝中创造了光亮,“没有它,任何形态都是无法看见的。”我们作为原创力,创造出形态和意义,通过创造力对混沌进行组织。我们用虚构创造出一个本不存在的世界,并将其看作是真实的世界。但是别忘了,希腊神话和现代科学都告诉我们:弄清混沌的本质才是最重要的。

现代计算机技术已经揭示了混沌的本质。通过计算机显示屏观察混沌系统的行为,是非常有趣的。计算机记录系统的演变过程,系统每一时刻的混沌行为都通过显示屏上的一个光点展示出来。因为计算机的运算速度很快,我们很快就能观察到这一系统是如何演变的。刚开始时,系统毫无规律可言,根本不具有可预见性,光点绝不会在同一位置出现两次。但是,随着观察的进行,混沌行为逐渐呈现某种模式,在我们面前的显示屏上,秩序出现了。系统的混沌运动最终呈现为某种形状。这个形状就是“奇异吸引子”。计算机显示屏上呈现的,就是混沌系统内在的秩序(见图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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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1 奇异吸引子 1.用传统的单变量图所描述的混沌系统。2.如果用相空间的多维图描述混沌系统,混沌的形状——也就是奇异吸引子就逐渐显现出来。3.只要长时间描述系统的混沌行为(严格地讲,系统绝不会有重复的动作),吸引子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蝴蝶型或鹰型奇异吸引子刻画了混沌系统所固有的秩序。秩序总是以形状或模式来体现。

大多数观察到奇异吸引子的人都叹为观止。科学家常用诗一般的语言来描述奇异吸引子。实际上,有很多类型的吸引子是广为人知的。但是,大卫·吕埃勒(David Ruelle)和弗洛里斯·泰肯斯(Floris Takens)两位科学家为了让人们联想到吸引子的特别之处,将这些新发现的吸引子命名为“奇异的”。正如吕埃勒所说的那样:“对于这些令人惊叹的吸引子,这样命名是再好不过的了,只不过我们对它们的了解太有限。”

为了描述动荡与秩序之间的交替变化,吕埃勒这样写道:“这些系统的曲线,这些光点的云团,有时像烟花或星系图,有时像蔬菜的分芽繁殖过程。这样的世界需要人们去探索它们的形态,找到它们的和谐状态。”布里格斯和皮特也描绘了奇异吸引子的形成过程:“随机地进入某一部分,系统开始解体、转变,最后进入混沌状态。在另一些部分内,系统动态地周期性运转,长期保持它们的形状。最终,所有有序的系统都能感受到奇异吸引子的强烈吸引力。”

混沌总是与秩序为伴的,这种说法似乎与我们对混沌所下的定义相矛盾。但是,在通过计算机看到秩序之前,我们所看到的都是动荡,这是一种没有固定形态的力量。混沌是系统呈现完全随机行为之前的最后状态,此后,系统将毫无秩序可言。并不是所有的系统都要走向混沌,但是,如果一个系统处于不稳定状态,它将首先进入一个振荡期,在两种状态之间进行频繁的转换。振荡期结束后,系统将进入混沌状态,从此激烈的摇摆开始了。在混沌世界里,万事万物都将解体,然后奇异吸引子出现,这时,我们看到的是秩序,而不是混沌。

科学家们已经找到了观察系统行为的新方法,因此,我们在计算机显示屏上就可以看到奇异吸引子。系统的行为显示在一个抽象的数学空间中——我们称之为相空间。在相空间中,科学家能够多维跟踪系统的运动。过去,人们连两维图形都无法看到,而现在却能够看到漂亮的多维图形。

在相空间中,系统运转在一个吸引盆内。在这一吸引盆内,系统将探寻成千上万种可能性,游荡至不同区域。但是,系统的随意变化仍将受制于隐含的边界,这个边界逐渐呈现为奇异吸引子的形状。系统不会毫无限制地随意发展。至关重要的一点是,这个边界不是对系统所做的限定,也不是科学家人为创造出来的。这一边界是系统所固有的,并在探寻可能的变化空间时呈现出来。秩序已经存在,只不过我们是通过计算机上的图形看到的。

若想弄清混沌过程是如何呈现系统内在秩序的,我们必须实现从部分到整体的观念转变。在研究混沌和秩序的镜像世界过程中,布里格斯和皮特指出,“整体总是以混沌做伪装的。无论科学家何时想对动态系统进行分离和测量,它们就表现出好像是由若干部分构成的。”布里格斯和皮特认为,计算机显示屏上的奇异吸引子不是混沌的形状,而是整体的形状。当我们将关注点放在某些时间点上或经验碎片上,我们只能看到混沌。但是,如果我们将关注点放在“是什么呈现出形状”时,我们就会看到秩序。秩序总是呈现为长期形成的某种模式。

在现代科学理论中,有很多自相矛盾的概念,如无形的物质、导致稳定的不均衡,现在又增加了一个有序的混沌。但混沌与秩序之间的相互矛盾并不是今天才出现的。古老的神话和现代科学都告诉我们,任何一个系统,如果想保持生机勃勃,必须具有进入混沌状态的潜能。生物蛰伏于秩序井然的系统内正是混沌的破坏性力量,让过去解体,并带给我们一个新的未来。混沌的创新本质总是把我们从过去的僵化模式中解脱出来。只有混沌,才能创造出让我们再造自我的条件。

大多数人在生活中都经历过混沌。在个人意义上,人们对混沌有多种叫法,比如“灵魂的黑夜”或“沮丧”。这种说法实际上会损失大量的信息——包括内涵和价值两方面的信息。传统文化对这些“黑夜”有大量的记述。人类的这种体验描述了我们是如何参与有形、无形——新的形态这一螺旋型变化的。回想我们个人所经历的一些混沌——我们会注意到,当混沌结束时,我们都会发生改变,我们获得了新生,能力也更强了。我们所经过的创造历程说明:成长总要经历一个可怕的阶段——“解体”。

混沌对建立新秩序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但奇怪的是,西方文化却不愿意接纳它。怀着控制自然的梦想,我们以为自己有能力将混沌从生活中赶跑,我们也以为存在直接通向目标的捷径。一旦确立了目标或愿景,我们就一定会实现它,从不后退,从不陷入混乱或绝望。这种观念让我们偏离了实际生活,偏离了创造新事物的过程。今天,生活越发混乱不堪,控制越来越难,这时我们才又一次开始关注混沌。新科学或古老的神话都告诉我们,混沌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在创造任何新事物的过程中,混沌的破坏力是必不可少的。

混沌理论研究的是一类特殊的混沌,人们称之为确定性混沌。非常有趣的是,这一科学分支在哲学和宗教思想方面所引起的纷争已经延续了数个世纪。世界是预先确定的吗?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命运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由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正是预知和自由间悬而未决的矛盾关系,引起了早期的一些科学家开始关注混沌。科学似乎要解决这一争端,对“自由在有序世界中是如何发挥作用的”这一问题作出了解释。整个系统的形状是可以预测的,或者说是预先确定的。但是,系统的形状究竟如何形成,则取决于个体的自由行动:“系统是确定性的,但你无法确定系统下一步将要做什么。”组织规划专家卡特赖特是这样表述的:“混沌是无法预测的秩序。”

混沌在信息的不断反馈和改变过程中物化成形。这个过程与大多数新科学理论都曾论述过的迭代和反馈过程是类似的。这一过程导致自组织及分形的生成。这样的过程之所以能够创新,是因为它发生在非线性系统之中。柯文尼和海菲尔德将非线性描述为“收获大于预想”。在过去,由于非线性极难处理,因此,人们往往倾向于将其忽略。科学关注的是预测,而对非线性系统进行预测几乎是不可能的。为了避免麻烦,为了实现“确定性”的梦想,人们将非线性方程进行“线性化”,这样就可以通过简单的数学方法对系统进行处理了。但是,对大自然的非线性特性进行线性化处理,就让科学家们无法看到真相。用科学家伊恩·斯图尔特(Ian Stewart)的话来说,生活本来就是“非线性的”。认识到事物的非线性,又有了混沌理论所提供的新的数学工具,人们就有机会更清晰地辨认生活的本来面目。

在非线性世界里,微小到几乎看不到的变化,通过放大作用能够获得完全意想不到的结果。非线性系统如果通过反馈回路构建好网状结构,对变化不断进行反馈,就会被放大并成长起来。经过若干次的迭代之后,难以觉察的小变化产生的重大影响远非我们所能预料。系统突然沿未曾料到的方向发展,或者说,以出人意料的方式作出响应。“稻草压断了骆驼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没有人能理解,这么微小的差别会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因为没有人知道骆驼是怎样对负重作出反应的。在非线性世界里,原因强弱与结果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古典科学告诉我们,通过计算平均值可以消除掉小的差异,微小的差异最终将趋向同一个目标,近似值可以对将发生的事情做相当准确的描述。但是,混沌理论告诉我们,世界是非线性的,决不会像那些漂亮的图表所描述的那样——尽管我们精于此道。在非线性系统里,轻微的变化能够导致灾难性的结果。假设,我们取两个数值,它们的差别非常小,只是在小数点之后的第31位存在一点差别(计算如此巨大的数值需要天文计算机),在进行100次迭代之后,计算结果将完全走样。这两个系统将以无法预测的方式相互偏离。这个例子告诉我们,极微小的差异并非无关紧要。物理学家克詹姆斯·克鲁奇菲尔德(James Crutchfield)认为:“是混沌在起作用,并让你看到令人称奇的效果。”

气象学家爱德华·洛伦兹(Edward Lorenz)提出了著名的“蝴蝶效应”,第一次引起了公众对上述现象的关注。东京一只蝴蝶翅膀的扇动,是否会引起得克萨斯的龙卷风(或者纽约的暴风雨)?洛伦兹的回答是肯定的,尽管这对于准确作出天气预报来说是个坏消息。在组织内部,我们经常经历这些“扇动的翅膀”。会议上一个不经意的谈论,在组织内部流传、演变并突然形成一个误解,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加以平息。很多组织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在企业内很小的一个局部所发生的事情,突然发展成威胁到整体生存能力的大事件。在灾难袭击联合碳化物公司(Union Carbide)位于印度博帕尔的工厂之前,该工厂所贡献的利润只占公司总利润的4%。但是,发生在这个工厂的可怕灾难却导致了整个公司的重大调整,公司的价值严重下滑。在阿拉斯加,埃克森美孚旗下的埃克森·瓦尔迪兹(Exxon Valdez)油轮泄漏事件,使该地区的文化与生态遭受了毁灭性打击。

科学也同样深受自然界非线性特性的影响。许多曾一度盛行的科学设想都已经没落,正如科学家阿瑟·温弗里(Arthur Winfree)所说:“在科学领域,前人所梦想的世界,是不会因为微小变化而改变的世界。”格雷克在书中说:

西方科学的一个基本观点是,当你正在地球上思考台球桌上的台球运动时,你不用考虑其他星系中某个星球上的叶落所产生的影响。也就是说,万事万物的运转遵循着收敛性规律。极其微小的变化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它根本不会产生大的影响。

但混沌理论表明,这些假设都是错误的。实际上,世界比我们设想的要敏感得多。我们还抱有幻想,以为只要我们知道如何解释所有的变量,还是能够继续进行预测的。这一点可以从会议和书籍的名称上反映出来,我书桌上有两本资料——《征服不确定性》(Conquering Uncertainty)和《控制复杂》(Mastering Complexity)。但实际上,在非线性世界里,控制与预测的愿望终究要落空。我们最好完全放弃这样的尝试。在非线性系统中,迭代能够将微小的差异放大成难以预料的后果。系统通过反馈来放大微小的差异,并在整个系统内实现信息共享,然后系统进入混沌的不稳定状态,人们根本无法预料系统的后续发展。坦率地说,任何模型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迭代让系统兼具混沌和秩序的特征。最漂亮的迭代结果是艺术家们制作的分形。分形与奇异吸引子并不是一回事。奇异吸引子是用于描述混沌系统的,尽管从本质上来说,它们也是一种分形,但它们属于一个比较另类的数学研究范畴。据估计,世界上仅存在20多种奇异吸引子。分形则是通过重复模式生成的,而且可以细化到无穷小的尺度。自然界存在的以及人工绘制的分形是无穷无尽的。

分形可以通过计算机生成,只要对少数几个非线性方程连续进行迭代就可以了(参见第6章)。每次计算的结果无关大局,最重要的是无数次迭代后系统行为的合成图。把每次的计算结果绘制出来之后,整个系统呈现为详细的、重复性的图形。[图片]图 7-2 菜花的分形 菜花的分形特点是非常突出的。同样的形状出现在不同的层次上,无论是整个菜花,还是其上的某个小菜花,形状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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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分形图的每一处都存在着自相似性(见图7-2)。我们在某个放大倍数下看到的形状,与在其他放大倍数下看到的形状是类似的。无论我们多么深入地看下去,即便是放大到上亿倍,我们看到的还是同样的形状。实际上,图形中总是包含着图形,永无休止,无论尺度有多小。

分形是美国数学家曼德尔布洛特(Benoit Mandelbrot)提出来的,当时他在IBM公司供职。(20世纪早期,几位数学家就提出过无限图形的概念,但是他们的研究工作一直没有深入下去,该领域直到最近才有所改观。)曼德尔布洛特提出了分形几何的概念,让人们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去理解自然。分形是无处不在的,从自然界的云、河流、山峦、植物、部落的村庄,到我们的大脑、肺脏和循环系统等——都是分形,它们在更小的尺度上复制着某种基本的图案。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是分形的世界,只不过我们过去缺少认识它们的工具。现在好了,从分形中我们会学到越来越多的东西。

我从分形中感受最深的一点是:通过图形复制而建立的有序世界用传统办法是解释不通的。分形的这种无穷无尽的特性,让人们无法进行精确测量。曼德尔布洛特向同事和学生们提出了一个简单而有趣的问题:“英国的海岸线有多长?”他的同事很快便意识到,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只要我们不断放大,就会存在越来越多的细节需要测量。在整个海岸线上,即便我们只想测量露出地面岩层的岩石,也需要在更小的尺度上进行无穷无尽的测量。

由于我们无法用熟悉的工具对分形进行准确的度量,因此必须寻找新的方法对它们进行观察和测量。在分形中,重要的是特征而不是数量。系统有多复杂?它与众不同的形状是什么样的?这个系统的图案与其他系统的图案区别在哪儿?在分形世界里,如果我们忽略特征因素而只关注定量测量,最终只能遭受失败。我们得到的不是准确的测量结果,对定量化的渴求让我们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信息不断在产生。尽管我们收集了越来越多的信息,可对事物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却越发不解。当我们对组成系统的各个部分进行研究,或者,当我们试图通过毫无关联的数据去认识系统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迷失了方向。仅仅专注于细节是无法认清整体的。为了认清系统并与其实现互动,我们必须具有系统观和全局观。整体只能呈现为形状,而非事实。系统通过图案展现自己,而不是通过毫不关联的事件或数据点。

在组织管理方面,我们都很擅长测量活动。事实上,这是我们最主要的工作内容。分形理论则告诉我们,对系统的各个组成部分进行过于细致的测量是毫无意义的,这样做不可能有满意的结局。而且,即便对组成系统的一小部分,我们也不可能认识清楚。科学家研究的是动态的形状。如果我们能以这样的观念去认识组织,那么,组织动态形状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呢?

通过对组织的系统化研究,人们对这个问题给出了各种各样的答案。对我们来说,从整体的角度认识世界是一项新的技能。离开过去掌握的测量技能,我们会困难重重,尽管我们也知道,它们不会带来我们所需要的信息。但是,看图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新本领,毕竟,人类也是能够识别图案的生灵。在孩童时代,我们便拥有不错的看图能力。但是,这么多年的数据分析经历,让我们养成了沉迷于没完没了的细枝末节的习惯。现在,我们需要互相帮助,重新找回我们所固有的这项能力。我们要抬起头来,摆脱画满图表的书籍和电脑屏幕,进入到由各种图形所组成的世界中来。

第一步是要弄清楚我们正在寻找什么。简单地说,图形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发生的行为。这样说可能过于浅显了,但却一语道破我们的努力方向。因此,我们要共同努力去寻找重复发生的行为,而不要纠缠于孤立的因素或者是组成整体的个体。问个简单的问题往往就能发现图形:“我们以前见到过这个吗?”或者:“你觉得我们这里看到的像什么?”为了看到图形,我们必须先把问题放下,退后几步,然后向远处看。近距离是看不清形状的。只有站在一定距离之外,并花费一定的时间,图形才能显现出来。要想找出图案,我们必须保持勤于思考和耐心的态度。之所以要耐心,不仅仅是由于图案的形成需要时间,更为重要的是,我们正在尝试以新的观念去认识世界,而过去的习惯会妨碍我们这样做。

分形结构都是极为复杂的。这种复杂结构——比如脑褶或者肺脏的紧实结构,使它们具有超强的处理信息和资源的能力。但是,这种复杂性是通过过程建立的,而这些过程完全不同于人为创造复杂性的过程。分形的复杂性也是源于简单化。混沌科学家巴恩斯利非常好奇,他想知道,能否通过描述其形态的简单方程组,再现出大自然中植物的形状?他称之为“混沌游戏”。游戏从确定分形的基本形状开始(第一次尝试的是蕨类植物)。这些方程极为简单,缺少我们认为可能是必不可少的精确信息。然后,他建立运动方程组进行反馈。它们不受约束地在多种不同的尺度上进行迭代,并显示为大小不同的图案。通过这种方法,他在他的计算机上成功地再现了一个完整的植物园。

他在分形和混沌游戏上的研究成果很出乎人们的意料,也非常有实际意义(见图7-3)。首先,巴恩斯利的研究结果表明,世界仍然存在着确定性。他所建立的形状是可预测的,初始公式就决定了这一点,但是,不确定性也发挥着重要作用。他无法预测公式的下一个结果是什么,或者说,无法预测图形将显示在电脑屏幕上的哪个位置。实际上,只需要几个简单的准则或公式,再结合随机的一些自主行为,丰富多彩的大自然就展现在我们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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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游戏

复杂的、曲线优美的蕨类植物的基本形状是什么?答案就是由四条直线所构成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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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一图案不断重复,并且可以灵活改变尺寸但不改变形状时,复杂而美丽的蕨类植物叶子就显现出来了。这一图案必须总是与已经存在的部分衔接在一起,在本例中,它必须以垂直的位置出现。

所有分形图案都是通过个体的运动而产生的,所遵循的是少数几个简单的规则,同时个体可以自主决策。随着时间的流逝,简单的原理和规则,再加上自主行为,就可以产生复杂的结构。

很多学科的研究人员都很关注分形,他们的关注的焦点是:在自然系统和人工系统中,自相似现象是不是在不同的尺度上都存在?商业预测师和股票分析师在证券市场中发现了分形特性;生理学家在大脑和肺脏中发现了分形特性,分形特性让这些器官具有更强的功能;建筑师认为,赏心悦目的建筑和村落源于漂亮图案的重复应用。很多学科都已对分形展开了研究。分形让我们从新的视角审视大自然的千变万化。事实告诉我们,美好的世界是混沌和秩序相互协作创造出来的。

我相信,分形理论可以直接应用到组织管理上。从本质上说,所有的组织都具有分形特征。在任何组织里,都存在大量的自相似行为,这些自相似行为确立了这个组织的模式。在组织内,我常常为人们(无论是底层工人还是高级职员)所呈现出的相似行为而惊叹不已。这些重复发生的行为可能是一些习惯,比如保密、开放,或者是慎重的态度。这些重复发生的行为模式被很多人称为组织文化。我们所接触到的每个组织,都具有分形特征。比如说,顾客从员工对待自己的态度上,就能知道老板是如何对待这些员工的。作为顾问,留意一下客户是如何与我打交道的,我就能指出客户系统所存在的主要问题。

在复杂的网络环境内,对一个简单的公式不断进行迭代,就可以建立分形秩序。这个简单的公式规定了形状,除此之外,没有约束行为的其他条件。作为组织,只要严格按照自己确定的行为准则办事,就是出色地借鉴了分形生成过程。在这些组织中,你到哪里去、与谁交谈或那个人的角色是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通过观察底层工人或高层管理者的行为,你就能够知道这个组织的价值和运作方式。从不经意的谈话中,我们都能体会到组织的价值。你会感觉到,这些价值是真实而富有活力的。在真正的分形模式里,这些至关重要的约定并不排斥个体的多样化和个性化。自相似不是通过坚决按准则办事而实现的,而是首先要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简单准则,这是人人都要遵守的,在这些准则下,个体享有充分的自由。

在这些组织(像所有的自然系统一样)中,影响人们行为的最强大力量是简单明了的期望,包括目的、意图、价值等;另外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自主性,勇于承担责任的个体以各自的方式展现其灵活自主的一面。优秀的组织已经清醒地意识到,践行诺言是它们的唯一选择。组织的价值体现在它们打算如何进行管理,以及每个人对组织的发展所肩负的不可推卸的责任。就像“混沌游戏”所展示的那样,这个组织的准则包含了足够的信息,可以画出这个组织的“形状”——比如,它的使命是什么,它将如何去完成自己的使命。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对这些原则发表意见,并不断地解释、学习和谈论这些原则,那么,通过多次迭代,顺理成章的图形就会显现出来。每个人都能认出它,无论他们身在何处,无论他们在做什么。

从本质上说,生命的过程就是组成模式的过程。承认这一点有助于我们以新的角度看待组织的改变。我们知道,找出模式非常重要,而模式是通过行为体现出来的。我们可以共同来决定是否同意某些行为。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们就要弄清哪些价值和共识是支持这些新行为的。然后,我们一起弄清新行为的真实含义,并增补充到这些新的协议中。这项工作需要警觉、忍耐和宽容。不是一宣布了新的价值,行为就会改变,但我们的行动会逐渐地与这些价值相吻合。因此,我们必须掌握更多有关行动的信息,我们比平时要更加勤于思考。我们要互相帮助,提醒对方是不是又回到老的行为模式上了。我们往往都会不自觉地向过去靠拢,那是不可避免的。一旦如此,我们要宽宏大度地好言相劝。经过各种事件和危机的一次次洗礼,我们将学会如何确立这些新价值。我们将发展出不同的行为模式。慢慢地,我们就变成了自己立志要成为的人。

这些观点简单明了地告诉我们,如何才能实现高效的领导力。我们因此懂得,简单的指导原则具有强大无比的威力。指明方向的愿景、现实可行的价值观和组织信念等为数不多的几个自参照思想,有助于帮助个体规范自己的行为。领导者的责任首先是建立这些准则,然后是帮助组织遵守这些准则。领导者的工作顺序不能颠倒,也不能忽略其中的任一步骤。如果组织的领导者不将他们所倡导的准则付诸实践,结果将会是非常糟糕的——商业伦理学顾问巴巴拉·雷·托夫勒(Barbara Ley Toffler)指出,员工就“不会履行对组织和组织目标的承诺,也不会履行对客户的承诺。”她认为,高层管理人员“必须履行诺言,言出必行”。

领导者有责任帮助整个组织审视自身,对开展的活动和所作出的决策进行深入的思考。莫特·迈耶森(Mort Meyerson)是佩罗系统(Perot Systems)公司的前CEO。他认为,领导者的一项主要职责,就是让组织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总体认识。领导者的作用不是告诉员工该做什么以及何时去做,而是要确保大家对“我们的组织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这一问题,有非常清晰的认识。一旦有了这种清晰的认识,组织中的每个成员都能据此灵活地开展工作,即便是在混乱的条件下,组织中的个体也能作出一致的决定,任何干扰都无法破坏组织的一致性。

当混乱降临到身边的时候,我们很难相信单靠几个简单的准则就能解决问题。只要一碰到混乱,经验就告诉我们要立刻采取干预行动,稳定局势,阻止事态进一步发展。对于这种情况,我们彼此间最常用的一个评论就是:“你失控了。”如果我们相信世界具有自组织能力,那么,只要牢记组织的目标和发展方向,就能感受到我们的组织多么有威力了。因此,一旦出现混乱,我们的行动主要依靠组织价值观的指引。这样,即便事情再糟糕,我们也能把握住局势。

在混乱的环境下,我们需要的是领导者,而不是老板。我们需要领导者帮助我们确立清晰的组织价值观,点亮指引我们在混乱中前行的明灯。我们需要领导者帮助我们学会如何依照价值观采取行动或作出决策。我们需要领导者懂得,最好是通过价值观引导,并让我们灵活地采取行动或作出决策,而不要用政策和规程等条条框框来削弱我们的创造力。过去几年所进行的大量研究表明,拥有坚定价值观的公司,既能保持长盛不衰,又能灵活应对环境的变化。实际上,我们现在可以用混沌理论的语言再论述一遍。通过简单公式而建立的、表面看来有些混乱的过程,能够产生令人惊奇的复杂性和能力。

在混沌理论中,你永远都无法预知系统将走向哪里,只有通过观察才能知道系统的具体走向。秩序出现了,但是,它并不立刻物化为某种形态。组织管理也是如此,这是瞬息万变的世界带给我们的巨大挑战。拥有核心价值观念的组织背后都隐含着一个运行良好的结构。这样的组织有很多,它们正在远处向我们招手,但是,我们毕竟没有亲身体验,很难相信这是真的。随着对秩序建立过程的认识不断完善,我们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系统是通过清晰的内核获得秩序的,而不是通过强加在外围的限制。

混沌理论的一个神秘之处,在于谁也不知道秩序来自哪里。科学家并没有将秩序设计在初始的方程式里面。尽管我知道“奇异吸引子”的含义,但仍然使我感到困惑的一点是,组织里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神秘的东西吗?是什么东西这么有吸引力,将我们的行为约束在一定范围内,避免我们走向彻底的混乱?现在我明白了,是价值观念产生了这些吸引子。对组织或个人来说,最强大的吸引力就是生存的意义。弗兰克尔(Viktor Frankl)在他的意义疗法中提到:“我们生存的最大动机不是获得快乐或避免痛苦,而是找到人生的意义……”

在几乎所有的组织里,都不乏萎靡不振、愤世嫉俗的员工。我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一旦领导者(或者是同事)慢慢让员工体会到了工作的意义,就能唤起他们千百倍的干劲和热情。只需问几个简单却有分量的问题:“是什么吸引你来此工作的?当你第一天来此工作时,你的梦想是什么?”这种问题总是会引起强烈的反应,因为很少有人愿意做无意义的工作。组织里的大多数人都希望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管理大师查尔斯·汉迪指出:“每个人的心里都需要有这样一个信念——你在这里的工作很有意义,世界多多少少会因为你的工作而改变。”如果别人让我们回想一下内心的信仰,如果同事对我们说“希望世界因为我们而改变”,我们对工作就会更有干劲,对同事更有热情。我们要多花些时间思考工作的目的,只有懂得工作的意义,我们才会充满热情与干劲。

人类很特别的一点就是总要问个“为什么”。我们需要弄明白做事情的意义。如果我们能够仔细回味自己所做的工作,并领悟工作的意义,那么,再苦再难的工作也丝毫不会影响我们对工作的热情。重大的打击也不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了,因为我们已经有所准备。当组织接二连三地经受重大挑战时,如果我们仍停留在肤浅的层次上,或者仅仅靠个人的兴趣做支撑,我们彼此间就不是在互相支持,而是在做有损于对方的事情。我们非常需要从更高的角度来认识我们所面临的混乱和遭受的损失。我们必须从更深的“意义”层面上来探讨这些事情。

我们应该坦然接受生活的负面效应,也就是我们经历过的悲伤与痛苦。我们不是要弥补它们或是让它们消失,因为它们本来就是现实生活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当领导者让我们知道事情的本源,并帮助我们探索事情的深层次意义时,我们自觉或不自觉地总能找到“意义”。帮助我们弄清工作目的的领导者是我们最欣赏的,同时,我们也一定会以出色的工作回报他们。只有意义能够让我们在混沌的深处积蓄力量。只要以意义为中心,我们就可以遨游在混沌的王国里,并能感知世界。只要把意义作为我们的吸引子,我们就能够根据价值观重新塑造自我。

从自身的成长过程中,我们不难发现人类对意义的渴望。长大之后,我们都很想知道隐藏在事件与危机背后的内在本质是什么。我的生活形态是什么样的?我的目的是什么?我能否意识到,看似偶然的事情其实都是宏伟计划的一个组成部分?“偶然”相遇根本就不是偶然的?我们每个人都在探寻生命的意义,生命的意义完全是因人而异的。我们深信:目的决定我们的生命形态,即便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不论是我们在没有知觉的世界里为自己确立意义,还是有意识的世界为我们提供意义,总之,我们寻找的只是意义。其他都不重要了,除了意义,不存在影响整个生命行为的力量。我们成了古代的盖亚,敢于面对空虚的宇宙,我们知道自己有能力在混沌的深处建立秩序(见图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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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4 地中海岛国寺庙刻在石头上的螺旋图案 大约公元前3000年,地中海岛国马耳他的寺庙里,刻在石头上的螺旋图案。这些螺旋图案向人们展示了混沌是如何孕育出新生命的。

【新科学启示录】

简单的指导原则具有强大无比的威力。指明方向的愿景、现实可行的价值观和组织信念等为数不多的几个自参照思想,有助于帮助个体规范自己的行为。领导者的责任首先是建立这些准则,然后是帮助组织遵守这些准则。

当领导者让我们知道事情的本源,并帮助我们探索事情的深层次意义时,我们自觉或不自觉地总能找到“意义”。我们最欣赏帮助我们弄清工作目的的领导者,同时也一定会以出色的工作回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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