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

  辞职探亲,数日仍没有见到父亲。

  在豫西的小县城,只有连绵的丘陵,山在豫西的西方,偶尔可以遥望,朦胧的轮廓。父亲是位厨师,详细的说算是面点师傅,最拿手的却也只有东北菜系,那是从小到北方的原因,在豫西的一片矿山里,做厨师。唯有这一点让我们全家不必多担心什么,由于是外资企业,自然待遇和条件不必太担忧。按父亲的话,比市政单位差不到那里的,他就那么知足的在自己的调料里,寻找简单的快乐。

  所谓的山,倒是没有去过,听说茂密的可以算森林,老人常说后山在前几年可还有狼出没。有的山还不通车,山上的人一个月只能行至路边搭着赶集的车,成群的下到最近的集市,买些生活用品,蔬菜什么的。趁日头下山前再结伴的返回。父亲那里比起来,算是不错的条件,有盘山路,水泥的,黄土地的,物资是企业一次采购。每人一个单间,空调,电视,热水器,比家里条件都好。我听着,就感觉是诱惑,毕竟在小县城如此待遇的,真是前门后门都要使劲挤的。由于父亲刚休完假,一时可能也没有机会下山一次。

  终于耐不住在家的寂寞,还是想去各处走走,就当旅游,于是决定前去父亲的矿山。是否像我心底的样子,黑黑的房子,黑黑的脸,黑黑的手,还有披着黑的轰鸣的机器。在车的颠簸里,仔细想着却也笑着,也许是电影看多了,人家可不是煤矿,更不是黑矿。山路有点险,山山相连,偶尔看得到山涧的清泉,也朦胧在山底的雾气里,山并非想象里的翠绿,茂盛。路边草丛多数夹杂着大小的碎石,近似土地的颜色,也有开垦的土地,植被茂密,偶尔也有干涸的沟底,发黄的枝叶低着头。车内还有人感叹着,今年的收成。山边植被不少,但也能看到裸露的发白发黄的石头,也许这就是网络上看到的名词,石漠化------地球的癌症,有的山,似乎只能借用老猪的“石头山”一词来形容。

   通山的路,不仅仅是村庄的交通,也是附近许多蜂窝一样的小私矿的财路,于是漫山望去,可以看的到,坍塌的山体,或者被炸炮击穿的坑洞。看着树荫里,苍老的山体。伟岸都算不上,只能望着山顶上一排呐喊的士兵感叹。

   辗转在离父亲最近的镇上下车,父亲在近似站台的地方,瞧着车上,一个不落的找着我。看到我,还唠叨着,带什么东西,山上什么都有。父亲不是记忆里的样子,头发许久没有染色,白了大片,背弯了。总保养的脸还是红光满面只是皱纹多了也深了。父亲穿着长衫,领子洗的还是那么白,也许是旧了,或者是父亲力气大,领子边有点起毛。还唠叨着做老乡车到村里,再进山。我就像孩子时,跟在他身后,走着,到老乡的三轮机动车前不忘介绍着我,还和老乡唠着家常说一定去家里坐,先进山。老乡拉上我和父亲,颠簸下一程。父亲又开始说着,老乡是好人,有时候下山总麻烦人家,家里有点野味山果,都留点给咱,下山捎家去。我只是笑着不答,其实父亲性格还是以前,心大,人好,老少都能聊。没有事总爱山上山下溜达,这些老乡也憨厚朴实,冬天赶不上车就借宿家中,夏天热,中午赶上父亲下山总有个落脚休息的地方。父亲在路上还不时招呼着路边的行人,看来父亲人缘不错。到山脚下,气温就明显不同加上车的速度,风还是凉的。父亲说,“山接地,水气大,会比县城冷些,特别冬天,不过雪下来,满山白花花的还挺像东北的小兴安岭,就没那个大。”

   山路不像想象那么泥泞和灰尘漫天,外资企业在小城市,已经算高级别,到山脚下灰白的办公楼附近,显的更为宽阔。父亲简单介绍说,有很多矿口,轮流的,这个月在偏矿那边,偏点,手机信号不好,条件不比办公中心,但是吃住一样的。于是安排我在家属接待宿舍住下,父亲简单安排下,就开始去矿口销假张罗着帮忙去,准备午饭。我四处看看,安全帽的颜色在绿的树荫或者矿口隐约可见,白色,黄色,红色,蓝色。办公楼里进出的还有外国人,父亲说有加拿大的,还有德国的总之外国人也见不少那,看着父亲孩子的笑着,我也挺享受的。

   午饭后,父亲陪我到山上走,但是不能接近矿区,只能在山边和偏一点的地方转悠,偶尔可以看到近矿口的地方,工人们整齐的服饰,伴随轰鸣的机器,进进出出。黑还是有的,但是不像想象里的,父亲说,下去当然黑的,但是不见得都是煤黑,这个矿是铅矿,还有几处属于锡矿。这里深山,矿源多,在路上有的山被掏空了。还有金矿,金也空了,以前大批的小矿被开,还有买矿口的,也是赌的心态,碰上就发了。最近几年,抓的紧,私矿不多了......

    山里闻得到草香,还有淡淡的野花香,夹杂着腐木的味道。鸟鸣的清脆,树不算太粗,成年大树怕也找不到多少,草丛里偶尔惊起野鸡,扑着翅膀就飞了。父亲说:“下次抓只回去”我迟疑的“能抓到吗?”父亲说:“老乡们抓这个是好手,说一声,总能帮的到。”树林里禅鸣声起伏着,也许阳光西斜的缘故,草丛里有点起潮,树下的蘑菇更为娇嫩。湿气大,父亲张罗回去休息,从半山看下边,村落缀在绿的庄稼中间,灰白的,云层的影子在田野的上空行驶着,浅蓝的天,灰色的瓦顶房变成黑色,红色的砖房子,也有几户小楼房,红色的门楼,也许是朱红。父亲边走边说,矿上的事,同事的事,老乡的事,自己福利,待遇,什么都唠,多数是已经听母亲说过的,但还是迎合着,看父亲兴致未尽的,说着。从他的绘声绘色的描绘里,山里的日子的确比县城丰富的多了,我竟然有些神往。

     父亲去了矿口准备晚饭,于是我先去他的宿舍休息,父亲的床比较整齐,床柜上还有洗漱的包,好像还是以前的,里面装的都是随时用的到的,手电,充电器,针线包......几件换洗的衣服还在窗户旁边挂着,衣服还是几年前穿的旧的,窗外靠山,蔓藤顺着杂草把窗户围起,倒是清凉很多。电视旁边还有几张旧报纸,还有一个本子,父亲的帐本,上边的字,还是那么有力,只是寥寥没有几页,除了车费和洗漱品,其他的倒是没有了,父亲总是如此节俭。

    父亲捎话让换班的叔叔带我上去吃饭,怕我在大厅里自己吃不自在。父亲的刀工没有以前那么细腻了,但是味道却还是那么可口。吃完,天就暗了,爸爸带着手电跟我回宿舍,山峦连连,形态各异,虫鸣起伏。农家灯光莹莹如火,矿口的灯如星辰一样落在山间,夜从来都没有静过。

     次日准备回家,以为只早起就好,可父亲四点半就敲起门,我迷糊的答早着那。父亲说先上去安排下,嘱咐下同事,下来送我,我忙说别麻烦,我自己走。父亲笑着,“傻了,黑灯瞎火的,你自己走。”匆忙的又走了。一转眼,父亲又来了,真是扰梦,带着牛奶和面包。

     清晨,带寒,不注意真以为入了秋那。父亲说,去老乡那里,今天麻烦人家把咱们送镇上,到镇上赶早车,8点就能到家。山上忙,没有什么玩的还是在家休息下......我跟着父亲,看着黑压压的山,有点害怕,紧跟后面。想起有年冬天回爷爷家探亲,初一又没有车,母亲急事回了东北,于是一大一小骑自行车在雪地里走走骑骑的,我没有耐性,好几十几十公里的路,坐车要40多分钟,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多少公里。父亲就讲故事给我,一个两个,三个的讲,没有了,就编故事,那时候真好糊弄。父亲还絮叨着。我想别麻烦老乡,看着发白的天,一会就该亮了,父亲坚持不同意,说不算麻烦,都老乡来着,人好,实在......我话不多,老乡已经准备多时,张罗启程。听着父亲和老乡唠着,庄稼,趣事的,也难得的开怀。

     一早人不多,想着父亲每天如此的忙碌,心里还是有点酸。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催他回去,他迟迟不走,还从口袋拿出两百块钱,我说不要,知道又是他攒下的私房钱,最终还是拿了,只想他会开心点。天发白了,车也快来了,父亲似乎比较紧张,和我一样的急脾气,其实光等车就有半个多小时。我们一同呼吸露水的气息,空气里多了清新。父亲还叮咛着,“问过年还回来不,给你带点野味吃,转口又念叨,来回尽花路费了,不回来就算了。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我看着车从远处隐约的开来,应了声,回来。只记得父亲脸上的笑和泛红的脸,再看不清楚山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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