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为了在一张照片中终结

一片闪光灯前 我似乎抬不起头来 照理这是我最习惯的东西啊 只是平时习惯了自己是在这闪光之后 而不是闪光和聚光之下

“你觉得你的照片和别人的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一个记者追着问道。

“唔...我尝试着放弃权力,而不是应用它。”拓海挠着头尝试着回答着。

“有人说你是近10年来最能体现决定性时刻的那个人,你怎么看?”另一个记者在后排紧接着叫嚷道,显然他做了不少的功课。

拓海抬起头,望着他,“你真的相信这个吗?真的相信有决定性的时刻?在这个摄影无处不在的时刻,我只能说我选出最能引起大家注意的画面罢了... 说什么决定性,你不觉得可笑吗?”

拓海是2019年临近年末获得的普利策奖,此时距离他开始严肃摄影已经8年了,对任何一个人8年都不能算短,想到普利策奖,也许大家又会觉得很短,但对一个致力于某一件事的人,一个聪明且努力的人,8年足够作出很多事了。

2019的最后几天,拓海又走在了自己熟悉的广东路上,手里还是八年前那部佳能AE-1。

上海的这条广东路西起拥挤的人民广场,西至繁华的外滩,那些充满高端游客/上层阶级喜爱的 Mecato,M on the bund 就傲立在那里。

如果你不喜欢Mercato的意大利菜,或者M的装饰大于实际的法国菜,那么你会发现这条街的中间有趣地混杂着百年老店德兴馆,格致中学,还有大堆大堆美发用品店,牛羊肉摊,各种破败的弄堂..... 它们在电商和拆迁的推土机阴影下快乐地呼吸着......

摄影真的还有意义吗?曾经有人争议,摄影到底算不算是一种艺术?今天恐怕没人会再争辩这个话题,大家都在疯狂地消费着它。

当一个行为堕落为艺术时,也就是另一个东西替代它的时候了?

八年前,就是在这条广东路,拓海突然听到几下清脆的快门声,扭头看去,看到一位长发女摄影师留下一个背影背着相机消失在街角,过了一段,在一本摄影杂志上拓海看到了匆匆的自己,还有很多熟悉的街景。

那天,或者说八年前的那个瞬间,拓海感觉到了一种唤醒,更恰当说是一种附着。拓海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办公室,开始频繁地举起相机,他不愿拍摄任何异国情调,不拍任何的多元,不拍油污中的海鸟,废墟,也不拍壮丽的自然,只拍那些在现实中真正被忽略的事,如果几天不工作,不拍照,就会觉得一个身影推着自己走,那种充满创作欲的感觉固然棒,但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到处去拍,走遍大街小巷。但我一有空 就要带着相机去广东路拍照 说是拍照 其实是去吃小吃还有就是寻找那位长发的muse , 我到处看,到处问 ...

2020前的那一天,我又坐上了上海飞去纽约的班机,飞机上我沉沉入睡。

朦胧中,发现自己在一个烛光漫溢的餐厅,看到邻座居然坐着她,她的对面背对我坐着一位男士。她正向对方说着什么,男士地回答模糊但倒也可以听清,

“现在我们情况你也清楚,我们可能不能要这个孩子吧?”

她的回答清晰可辨,“不,这事情我有自己的决定!”

惊讶里,我睁开了眼,好吧,这只是一个梦,我摸索着拿起水喝了几口,未及多想,又埋头继续睡.....

不知又过了多久,朦胧里我又看到了她,这次是在一片空旷的林间,面对他的似乎是另一个男子,又或许不是,这次男子的声音变得喜悦而又充满恳请,

“你把他生下来吧,我们一起把他养大。”

她的回答依然清晰可辨,“不,我不会这样做!”

说完她转身离开。 显然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梦,我能明白无误地知道自己是在梦里,甚至梦里的我居然能想起前一场梦,感觉好奇异,在梦里都能感受寒意。

我追着她,似乎在奔跑,突然我们跑出了林间,来到一个巨大的医院大厅,里面挤满了各色的人等。她穿过大厅,我可以看到她手里拿着一台相机,她跑到了街上,街上满满地都是美发用品店,牛羊肉摊,小吃店..... 她举着相机不停地按着快门....

在镜头的远方,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 拓海,自己。

我再次醒来,全身被汗水湿透,已然临近降落,刚走到肯尼迪机场地面,我感到一身轻松,好像那么多年第一次呼吸到氧气那般的透气....

我定了下一班返回上海的班机,仅仅在十几小时后,我又回到了上海,广东路。

这天是2020年1月18日。在微信里,我读到,广东路要拆了。

我举着相机,不紧不慢地走在我熟悉的街道,不和任何人说话,像潜行者那样按着快门....

远方我看到一堆嘻嘻哈哈的摄影爱好者,或许连爱好者都称不上,最多只能叫消费者,他们拿着各色的iphone,华为,微单在小店,牛羊肉摊前摆着各种可笑的姿势。

我明白,这是时候了,我应该把八年前得到的东西交还给这条街,我看着镜头里的他,按下了快门.......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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