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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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斜靠着椅背，心中有些烦躁，此时太阳已然落西，我竟一个字没有写出，真是鬼来缠了，往日的灵如泉涌匿去哪了？我懂得努力是日复一日的重复，这才逼迫压榨自己的精神，若今天不能写了满意的文章，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光线昏暗迷离了视线，幕色终归是不屑来等我，我也不屑于它的睽下扣摸，开了灯，黑便只能躲在角落沉默，它被光亮撵的向狗一样逃窜。

闭目沉思，莫名多了些乏累，我是个杂学却不精通的人，底子打的可以，有一些浅薄的学问，算上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自认为还是可以琢磨出一些有意思的作品来，只是水淡滩浅，如草虾要蜕凡入海，还需长久的，更精更细的耐心与磨砺。

在我幼年时期，常因顽劣而被父亲教训，或是揍的不够重，或是我的皮太厚，三五次习惯了之后，我便成了屡教不改的皮孩子。村子北行二三里，有一口我不知来历的池塘，方圆三五十米，池水略清澈，鱼草杂生在中央，有好渔的人下去过，最深处能没了他的胸口。

童时的乐趣就在于此处了，拿细绳系在装罐头的瓶子口，里面放些个榨过油的花生渣滓，顶着晌午的日头，趁着大人午睡偷偷来到池塘，拽着绳子的一头把瓶子扔进水中，默念十几个数便紧忙拉出来，里面定有几条食指长的杂鱼在惊慌乱撞。

可惜后来有人淹死在村边的小河里，家里就管的严了，生怕我偷跑出去玩水，其实他们不讲，我自己也是害怕的。无所事事闲的难受，便在家中翻看一本老旧的《红楼梦》，高深内在的学问我看不懂，很多字也不识，只是觉得书中的故事有趣，便懵着读，跳着读。或是一些只认得一半的字，如“欹”字，我读“奇”的音顺口，那就念这个音，莫管它对错，一来二去，竟也读完了红楼。

话道此处，就不得不提及我的二姑姑，她是一名高中教师，教了三十几年的语文，有着无比深厚的文化素养，我之所以爱好文学，真是受了她很大的影响。

我的童年回忆很多，有一大部分发生在我的两个姑姑家，在我大姑姑家就是单纯的玩，把楼顶吵个底朝天，大姑姑也是乐呵呵的，只要不惊扰了邻居，任凭我们折腾去了。在二姑姑家则不然，除了和表弟玩耍，我大部分时间是在看书。

二姑姑家有个书架，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有给表弟订的童话杂志《故事大王》，有厚厚的一套好几册的《资治通鉴》，有讲皇帝故事的《雍正王朝》，也有讲大臣的《曾国藩》，更少不了古今中外的文学巨著，时到今日，我也记不太清到底都有哪些书，总归是满满的一书架，都是被我读完了的。

现在想来，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读书的乐趣在于喜好，幼年时喜爱童话故事无可厚非，可是想到我一个身高不及五尺的孩童，竟每天抱着《史记》《资治通鉴》去读，真是令人有些嗤鼻，可实情就是这般。大概是触类旁通吧，读了红楼之后，觉得晦涩难懂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一个生僻字在不同的句子中反复出现，只要稍微想一下就懂了意思，根本无需去揪住不放，我毕竟不是个学问家。

书读的多了，想的就多，想多了就学会了思考，会了思考才陡然发觉，原来书中不只有故事，还有另一个世界，需要体悟品味的世界。庞大的触之皮毛就受用终生的学问，原来竟是藏在喜怒哀乐的影子世界中。

于是我愈发的喜欢去二姑姑家，大人不得空闲就单独去乘公车，时间长了，不仅读了一肚子书，村子到县城这二十里的路，也比同龄的孩子熟悉的多。

二姑姑平日讲话行事都极有水准，口碑很正，除了亲朋好友赞叹，就连一直视教师为公敌的学生也与她争相交好。我有时与二姑姑开玩笑说，如你这般机灵，怪不得祖父最喜欢你，吃个鸡蛋也要把门关上，将大姑姑和父亲关在外面，屋里只有你们二人，到底谁吃了鸡蛋，大家心知肚明。

这是个老笑料了，母亲和大姑姑经常用此来打趣二姑姑，旧时家中贫困，像鸡蛋这等滋补之物，必然是家中最大的劳动力才可以享用。营养本就匮乏的身体，如果不吃些“好”东西，就没有力气去赚取工分养家。

我以为祖父最疼二姑姑，所以只把她留在屋中，借此把鸡蛋留给二姑姑吃。每谈到此事，二姑姑都会开心的大笑，一来二去的，我就认定了是二姑姑吃了鸡蛋。直到过了很久，二姑姑才告诉我，她并没吃鸡蛋，她在屋中，是陪祖父在躲星。

祖父去世的时候，本定好的追悼会因为我不知道的原因并没有开成，二姑姑心痛之余，抹泪挥笔写下一篇祭文，在围观的乡亲父老面前悲声痛读，一声声一句句倾注了父女间的大爱，情到浓时，哽咽不止，使得众亲友，众街坊无不失声垂泪。每每想到此处，我就觉得情难自禁，心绪低落，又觉得二姑姑英气不凡，让人敬佩。

能做到她这般的，除了天生的玲珑心，多半就是书读到了心中，心中有诗，自然口吐芬芳，心中有尺，自然度量分寸，心中有学识，自然气质不凡，人若不凡，那定是使人称赞。

我做不到她那般沉稳，大概是书读的不够深，似我现在难以下笔的情形，或许就是外现的内在不够饱满，就如未满的水桶，做不到随想随溢。看来此事真的不能捉急，或如幼时初读红楼一般，没了旁的心思，自然能静心去读了它。

想到如此，我匆匆离了座位，饭菜有些微凉，却正合我的口味，多想无益，还是先填饱了肚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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