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和发哥在客厅里聊天,他抱怨我总是太过安静。
“你知道,有时候我会站在你门口听你房间里是否有动静,听到声响后我才会离开,会担心,你总在房间里不出来,会有事。"
发哥解释道。
一方面我觉得这特么真是个学医的怪人,另一方面也感动于他把我放在心上。
发哥是我的室友,德国小哥,之所以叫他发哥,是因为他几乎不会说德国国骂,但被刀划了手会说fxck,被烤箱烫到会说fxck,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经去伯克利交流落下的毛病,fxck,shxt一流则是他中意的表达特定情绪的词汇。
发哥的担心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学生在宿舍自杀的事件并不罕见,心理疾病,课业压力,感情问题都是潜在的原因,而对于远离家乡千里的留学生来说,面对的,可能还有孤独。
我讨厌提到孤独,这是一个在我看来十分矫情的词汇,提到它总会令我害臊,在与别人谈及孤独时,会感到赤裸,羞耻,想要逃避。即便如此,我无法否定它的存在,也无法否定自身对于孤独的感受。那是一种,裹好被子依旧会感到寒冷的魔法伤害。是一种空气中氧含量降低的急迫与慌张,是一种「全世界没一个人爱我」的焦虑。
因为孤独,人或多或少会倾向于培养一些或好或坏,或谈不上好坏的习惯去排解。至于选择什么样的方式,得靠缘分。
知乎上有一个问答,大致问到出国后都染上什么坏习惯。有的是花钱越发阔绰,有的是物欲或性欲的漫溢,有的是嗜酒,比如我。
二十出头,对于分手还没有经验,在分手的头一个月里,走到哪,都是前任的影子。在图书馆能想起我们曾经一起学习的日子,在食堂能想起一起吐槽的永远煮得硬梆梆的米饭,在复印店想起他帮我装订资料的样子,就连在文具店买块橡皮都能想起与他互传过的手写留言。
在家买醉的企图十分简单,不要再回忆起和他在一起时的所有点滴,无论快乐的还是痛苦的。习惯性喝酒就是从和前任分手后开始。对酒并不了解,买过半干的桃红,也买过红梅酿造的蒸馏酒,连甜美的冰酒都没被我放过。无论什么酒,都被我倒入香槟杯,来不及赏味,一杯一杯冲进喉管,直到心跳加速,血脉膨胀,肌肉的力量不再足以支撑整个身体,伴着晕眩,最终倒进床褥。
澳大利亚有一款长相思,酒标上写着
“Do not let this bottle serve as an inspiration to call your ex in a pathetic attempt to get back together. Some many fine grapes died in the making of this wine. Show some respect." “不要让这瓶酒成为你给前任打电话可怜巴巴求复合的借口。许多葡萄因酿造这瓶酒而死,表示出一些尊敬来”。
真是很抱歉,那几周喝过的葡萄,谷物,红梅们。
后来发展了一个酒友,心情好时,去小酒馆喝一杯,心情不好时,还去小酒馆喝一杯。大多数情况是因为心情不好。不过现在想来,不太确定,是心情不好,还是只是过于寂寞。
小酒馆里供应的酒品就相当丰富了,有时候会喝一些记不住名字记不住味道的干红,有时候入乡随俗会来一升黑啤,有时候也会挑一些名字有趣的鸡尾酒,什么游泳池,什么血腥玛丽,有时候来一shot野格,也算是对味觉和嗅觉的小小挑战。
在外和在家喝酒最大的一个区别是,在外,无论如何绝对控制不能醉,即便是微醺也得和酒友散步散到酒醒为止才会踏上回家的路。「绝不喝醉」是在外喝酒铁一般的纪律。毕竟,喝醉倒在马路牙子上,可不是件优雅舒适的事。在家,这得分在自己家和在别人家。在自己家,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会显得放肆不少。怎么醉,也疯不到哪去,除了松软的小床,也没有别的去处。而别人家里,是一个比酒吧还危险的地方。
毕业在即,难得怀着高兴的心情和某妹子打算在她家大喝一场,庆祝一下。她拿出了半瓶朗姆,一瓶龙舌兰一瓶伏特加还有若干酒精饮料。刚开始豪气万丈,把酒混在一起瞎干杯,酒过没几巡,妹子啜泣起来,讲述起对某位男士的爱恋。再来一杯下肚,手机已捧在手心,再喝两口,号码拨出去,接通,对着手机哭喊了起来,质问对方,到底喜不喜欢她,甩着头发,拍打着大腿,看上去甚是可怕。
从那时起,我暗下决心,无论在外,还是在家,「绝不喝醉」是铁律。
(好吧,后来破了一次功,好吧,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