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木然,木头的木,然后的然。
这是笔记第一页, 我不知道写什么,这个本子很厚。我是见证者,旁观者,没准也是主角。
天气很好,穿上运动裤,和喜欢的上衣出门,与母亲。
母亲,是个很好的母亲。
过去流行的柳烟眉,与兔子圆似的大眼睛,自带眼线,加上薄厚恰当的嘴唇。
我,见过母亲年轻照片,紫色纯棉布做成的背带裤,白色短袖打底,一双运动鞋,上半头发丝挽在脑后,用一根橡皮筋束缚,余下的似水散落肩膀,环抱-棵树枝,身子45度的拽着,俏皮笑的灿烂,照片后面,写着些父母当年的小情话:
言忠,幸与你相识,火遇见光,会形成电,电遇见水会则如遇相知,而,我是恰好划过的电,遇见了你,便火光昼现。
在今天,我们相遇三个月的纪念日,照片赠与你, 留与纪念。
不得不说。 我父母很肉麻,至少仍然单身的我深感其中“利弊”。
光阴荏苒,父母不再年轻,现在我旁边挽着的不是当年的少女,也依旧珍惜吧。
上学的时候,看书是我的工作,其余就是玩,奶奶刚洗好的金鱼,我会绕六圈,左三圈右三圈。趁奶奶回头切菜,呸的一声啐进鱼盆。家里大姑子的内衣,也被我挑在枝头挂在门.上,对门的刘二爷看见后大笑进我们家:“陈奶奶你快看看去吧”笑抽了气,闪了腰,躺在床上三天。
年幼爱打扮自己,去对门二爷家找到二娘娘(天津人称娘娘)揭开门帘入屋子,拽拽她衣角。
“您,看我漂亮吗,不漂亮踹你烂屁眼子。
“好你个小东西,老娘犯了痔疮,你也来欺负我!漂亮漂亮!!”一个大白眼逗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 那时候小,不懂得,这一屋子人,说散就能散掉。大学志愿也可劲往外地考,如脱缰的野狗,后悔到找不到家。一 阵白忙活。大学也就那个样。。
之前都是愚昧的,无知的,今年夏天暑假回家,对,从大学回家,也就是今天,此时,七天前打了耳洞的现在的我。央求着母亲带我去之前买银耳夹的批发银饰家采购,其价格便宜,光泽亮丽。我,是很偏爱他们家东西的。
可母亲却不愿意,没说理由,拗不过我,就随了我的意。
“要点什么?”一个大叔从盖着红布的门后掀开帘子走出来。宽膀子, 圆光头,黄绿条格的衬衣,眉眼含笑。
“和往常一样,来几对耳环。”我雀跃的回“几对?”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呀,您拿这个出来我看看”低头一心看 耳环的我,并未在意他的神色。
我看了又三分,抬头望见站在那里不动的他,声音大了些“您拿这包出来我看看?”
耳环便宜,10几块一对,柜子里大多一包耳环,什么样子都有,耀眼的漂亮。
. 上门的生意也不能不做,他走过来伸手,拿出我说的包裹,丢在柜台,上,打开让我挑。
我拿出看上的,准备像以前一样试试,他大声一吼“只能看不能试!”
这一嗓子,吓我一哆嗦,手里耳环掉在柜台,上。
“不能试就不试,您别生气”妈妈出来打圆场“挑挑看,哪个喜欢”
我注视老板,没有说话,似乎不认识他,他变了。那年买耳夹时的胖老板,似是个憨厚热情汉子,也温柔的很。
低头安静的挑耳环。余光瞟向母亲,我看见她的尴尬神色。吸吸鼻子, 低头继续挑。“您能把那包拿出来我看看吗?”
“这一包里都有,你就看这包就得了!”
“不,我坚信,它们,不一样。”微微笑了笑,克制自己的情绪。
母亲拉了拉我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最终,老板妥协,不耐烦拿出,甩在柜台,我撕开包装拿出那对耳环, “就这几对吧,妈,给钱吧。”“哎,好”母亲给了钱。
付钱后老板直接回了里屋。一 句话未说。
我气不过,要理论两句,母亲一把将我拉出店门,按进了车。
“您拉我做什么,这什么态度! ?”
“很久前这家老板就已经看不起小生意了,现在他是银器批发,都是大生意大。 所以我不想来这家店,也就你喜欢陪你来一-趟。”
我看了看正在启动车子的母亲,她,受过“冷落”在,这家店。却 还来了因为我
那一刻,最想逃离家的想法裂了。假期舍友都争先回家,不理解他们的我,似乎懂了。。。仿若刚有母亲,注意到,每天为我做饭,养育我的,母亲。这么多年,我刚走心。 “认”了她。
车子启动,导航仪开启,播放的是蜀绣。“君可见刺绣每一针,有人为你疼,
君可见牡丹开一一生,有人为你等,江河入海奔,万物为谁春,
明月照不尽离别人,君可见刺绣又一针,有人为你疼,
君可见夏雨秋风有人,为你等,
翠竹泣墨痕,锦书画不成,
情针意线绣不尽?”
母亲,是个好母亲的。眼球顺着车窗看电线杆从,侧擦过。 看穿时间..以后。 要在乎。她...有白 头发了。
暑假。 结束的很快,对家的眷恋也没那么深,直到要回学校,拉着行李都到了车门口,后面拖鞋拖地也跟过来的奶奶到了跟前。
本想六楼,老人别下楼送我的。 还是跟了下来,我坐在副驾驶,上了车,窗户开着。
奶奶的头伸进来,因类风湿变形的双手扒着窗,她的脸颊上皱纹形成的沟壑层层叠叠,眼睛浑浊,白头发参杂着染发剂渲染过的黑发拧成老人的小碎花卷顶在头上。望着我, 似要把我记住,印在眸子。
当时的我一心想逃离家,回学校。初觉得老人家看就看了,看完关上窗。启程能回学校真棒!
转眸,不曾想看见她眼中的泪水,我的心震动了。因为看见的是,她的泪水,浑圆的,在浊清的眼珠里打转,这是我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看她,她老了,一阵窗外的风若不因她拽车窗,都可吹倒她瘦弱的身躯。
亲人之间的羁绊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眼睛湿润,声音颤抖。
“上去吧奶奶,底下风大。”
“儿啊,在那一定要吃好穿好。 别亏待了自己啊。注意安全。 啊。 ’伸手摩挲着我的脸。 那感觉是凉的,透过脸颊都能感觉到刺痛。
‘恩。我会的。您。 也是”
车子启动。终于关上车窗。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视,她的脸颊。之后再没机会。。
2017/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