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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陪一个研究生朋友去暨大喂了“小黑鼠”,回到华师大正门时,夜色已阑珊。灯光淡淡,明暗相生,清风吹拂,树影晃动,看到有几个方阵在训练,已经是2016级新生在军训了。他们在练习站姿,一个个站得直挺挺,年轻的教官的眼睛在夜色里显得特别有光,很神气。有两个男生正在被罚做起立蹲。角落里还有几个在练习挥旗,那边隐约可以看见手上晃动的光亮点,我想应该就是在练习步枪吧。还有的在练习步调,“正步走”嘹亮的声音,仿佛是隐藏在夜里的一根线,一边牵着我的记忆,一边连着时光。那时候,我也是一只穿迷彩服的“小青蛙”,不过那已经是六年前啦。
我拍了张图,用微信发给了朋友,并附上一句:“好感慨,这样子就是六年前了”。
“嗯,时间不仁。”
是啊,时间并没有也不会去偏袒谁,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时间对待人和其他一切生命体都是一样的。没有所谓仁爱,没有所谓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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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借着北教二三楼的教室的灯光,坐在中庭的石椅上,翻了几页书。有两个女生正坐在对面窃窃私语,左上边还有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在读英语做笔记,而她对面正有一对情侣坐在台阶上相互依偎,在我的身后有一伙人在排练舞蹈,舞蹈多变,似乎在强烈的表达什么。华师的夜,风在慢慢靠近,中庭的风不小,清清爽爽,一阵一阵。或许生命的尺度便是时间里的可能性,蜉蝣及夕而死,夏蝉不知春秋,面对短暂的生命,春华秋实是难以想象的。幸好,我们尚且都可以以年轻的生命自居,因为年轻,所以在时间里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生命看上去时时刻刻都是在浪费,多翻几页书并不是为了成为作家,多读一段英文未必就要记得,日复一日的训练并不是想成为舞者,那些“正步走”和“齐步走”未必就有意义,情人今夜的倾诉,漫无目的,但是喜欢就好。在我看来,此时此刻这些都是美好的片段,我们需要好好寻找生命里值得浪费的美好的片段。就像吴晓波所言“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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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会穿过华师校园,那是清晨要去BRT坐车,开始了一天工作,或者从车站从地铁里走出来。吃过快餐便是解决了晚饭,虽然头顶隐约可见星辰,仍然经过家门而不入,还是要到校道里走一走,美其名曰饭后散步,其实是对华师的夜情有独钟。
夜里有风,在华师的夜里等风来。能够寻找心灵的安静之处,是很美好的事情。这一份美好也随着风吹散在夜色里,夜色里的所有声色风物,都是时间诸多可能性的演绎。
有时候夜里上到北教的高层教室,站在窗台,校道路灯照亮了一块地方也衬黑了另外的地方,图书馆的灯光总是感觉很含蓄,但是很舒服,外面的世界高楼的夜灯,如蛇延绵。这里的风又不一样,风继续吹,很少停下。教室里有的传来欢笑声,有的安静得出奇,有的老师在上面滔滔不绝,下面伏倒了一片。那时候的我也是众多他们中的一个。
夜里有月,有时候刚好走到拱桥上,看着夜荷,感觉多了一些娇羞。九曲桥上的停留,少女的长发,若有若无的月光,青春如水般的等待。
因为有夜行的人,华师的玉兰路,在夜里一点都不寂寞。下班的人要从这里穿过走到华景那边去,或者从BRT要走到地铁里去,常常有我。往往就这样踏着自己的影子,遐想不断,到了湖边的长椅上小坐一下,任行人往返,取一点华师的夜色,硬生生捏成几行小诗,还给了她。
很多人在华师的夜里跑步,特别是操场那里,跑道上无计其数的人在移动,仿佛是一个倒映在地上的星轨图。人们仿佛在用这样的方式与宇宙和生命对话。我也在华师的夜里跑过步,穿过教学楼、穿过湖面、越过在路边长满野草的石缝……
夜里的路灯,看上去那么近,又那么远,仿佛想说话,却又静静站了一夜。有些时候跑累了就在草地上躺着,草地边上矮矮的圆灯思慕高高的路灯,如果恰逢圆月凌空,看着月影,感受时光轻抚,最难得的是夜里和友人的闲聊瞎侃,宁负如来也不负华师的夜。
华师的夜,看上去很平淡,但不失美好。这份美好不是为谁而留,滴答滴答都是时间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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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喜欢这样丈量华师的夜,坐在长椅上,翻着书,待到夜色降临时,光线昏暗不足以看清字体时候,我会看看书的页码,比如90页,已经读了40页了,比如110页,那是读了20页了,有时候那是七点半,有时候那是七点,也有时候是更早的六点多,有时候那是夏天,有时候那是秋天或者冬天。
华师的夜,对我而言,是一个世界的出入口,常常从这里出发,又必须从这里回来,回不去的过往和必须要的前行,都在此刻。
我也用华师的夜丈量着我自己。
踏影 摄影: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