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恩哈特与魔戒（13）

显    威
　　这时候，魍步步身后不远处出现许多人民卫士的身影。其中有几个身穿湖蓝色铠甲、人手一杆铁秤砣的战士特别显眼，他们是贡普临时雇佣的打手，被中土人民俗称“二鬼子”，战斗力不容小觑。
　　与一般的人民卫士比较，他们四肢体型也更加粗肥高壮。其武器是一根一米来长的铁杆，铁杆两头都接有短铁链，一根铁链连着铁钩，另一根挂着铁砣。这种武器原型是用来称量物品重量的衡秤。红鬼子们在驱逐中土商人小贩时经常顺手抢过来当武器用。在多次实践中，他们惊喜的发现这东西无论打砸还是勾擒中土人民都非常好用，于是经改良后成了自己的专属武器。
        临时雇佣兵一般负责中土国的城镇管理工作，这个职业与赏金杀手差不多，完全按工作成果收取佣金。他们的选拔标准比较严苛，条件必须是当地地头蛇或者知名的地痞流氓。这种人的体格都十分健壮，虽然平时好吃懒做，但战时战斗力极强，也从平时打压驱逐不听话“蛆虫”（群众）的事件中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

        雇佣兵打死或打伤一个普若利兹人，就按照一个人头数来计算佣金，多劳多得。而人民卫士大多属于义务兵，拿的是固定军饷。这也是雇佣兵的战斗力比人民卫士强的主要原因。
　　一个人民卫士捡起黑斗篷，为执剑灵导魍步步披上。魍步步重新得意起来，剑一挥，命令所有手下向矮人和威戈瑞尔人冲锋。
　　矮人卓培将众人掩护到身后，像一尊天神一样矗立在洞口，手持巨锤，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你们这群可恶的家伙！竟敢损坏我的欧珀！我要用你们的头骨作为重铸欧珀的祭品！”魍步步吼道。
　　第一波攻击共有四名人民卫士参加。被卓培不费吹灰之力击溃了。
　　第二波攻击是两名二鬼子，也被卓培击败。
　　不是魍步步不想派更多的人，而是卓培占据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如果洞口大一些，矮人会被包围，腹背受敌，就容易攻取多了。
　　第二波的二鬼子刚被击倒，第三波人马立刻跟上，掩护那两名二鬼子撤退。
　　败下阵来的二鬼子只受了轻伤，稍作休整即可重新加入战团。
　　后一波总会及时掩护前一波。
　　贝恩等人心急如焚，贡普这种狡猾的车轮战术对矮人卓培的消耗是巨大的。拖的时间越久，境况就越凶险。然而卓培独自挡在狭窄的洞口，谁也插不上手。
　　红鼻子魍步步正想下令让人民弩手放一阵冷箭，将这些矮人什么的统统射死，尽快结束战斗，但就当弩手瞄准卓培就要扣下扳机那一刻，他却又突然挥手制止了。因为，他的心灵忽然感应到一阵熟悉的气息，像是与附近什么东西产生了共鸣。他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他只能感受到那东西具有非常强大的魔法力量，而且近在咫尺。
　　魍步步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在洞口碰到那三只小鼹鼠的时候，这种感应就已存在。当时他并未在意，但现在，这种感应愈加强烈，而且来得越来越频繁，终于勾起了他的猎奇心。
　　究竟是什么呢？也许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法器？或是蕴含天然魔力的雪山宝石？抑或是古老魔法师失落的魔法……指环？那几个孩子手里倒是有两枚戒指，但都魔力有限，绝不可能这么大的感应。

        魍步步猜测着，他要活捉这些小鼹鼠一个一个拷问。杀掉这些小鼹鼠很简单，但在杀掉之前，应该先问明白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他盯着动作越来越慢的卓培，既不甘心却又不得不狠狠阻止了一名刚赶来的、正打算放冷箭的人民弩手。
　　卓培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战斗过了。他明白现在形势的严峻程度，半点也马虎不得。这不仅关系到他的个人安危，还决定身后几十条无辜同伴的生死。
　　但在这个世界上，牛头人才是耐力最持久的种族，而矮人只擅长瞬间爆发惊人战斗力。
　　卓培不是牛头人。
　　车轮战的效果渐渐显现。第七波攻击时，卓培头上蒸汽腾腾，身体每个毛孔都喷出汗滴。汗滴沿着鼻翼两侧、面颊汇聚在一起，形成细流淌下来，打湿了火红色胡须，将它们变成一缕一缕。
　　他的动作也渐渐慢下来。开始这个变化用肉眼察觉不到，但后来越来越明显。
　　终于，又过了四波之后，卓培力气消耗过大，站也站不稳了。他一只手扶住洞壁，拿着锤子的另一只手臂晃动得厉害。
　　就在卓培体力渐渐不支、矮人们纷纷为他祈祷的时候，贝恩的眼角捕捉到一缕微光。
　　那缕黄色微光是从他胸前的护身符小牌子后面发出来的。
　　因为这种事情曾经发生过一次，贝恩竟有些淡定。这时，一个遥远的、带着诱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戴上它吧……它威力无穷，可以让你脱离困厄，也可以让你青春不老，戴上它吧……”
　　贝恩抬头环视一圈，矮人们正紧张关注着战场情况，大卫攥住宽刃剑剑柄的手指发白，仿佛随时都会冲上去帮忙，蕾妮则在祈祷。总之，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声音，或许根本就没有听到。
　　又是幻觉么？总之还是不要去管它，现在情势危急，如果像上一次那样陷入噩梦中就糟糕了。
　　贝恩感觉胸口像有一条滑腻的小蛇在爬动，凉凉的，痒痒的。他吓了一跳，马上把小金属牌连带那枚戒指拽出来。
　　“怎么回事？”蕾妮开始注意贝恩了。
　　贝恩强作镇定，向戒指望去。
　　戒指上的裂缝透出黄色光芒，就像午夜时分站在黑暗处看着从虚掩的门缝里透出来的昏黄灯光。
　　裂缝忽然完全张开，像是刚睡醒的人的眼睛。裂缝里面露出一只黄黑斑斓、狭长瞳孔的蛇眼。从蛇眼里放出的黄色光芒更亮了。
　　虽然在后知晶球中见过蛇眼的样子，但在毫无心理准备下，蕾妮仍然感到毛骨悚然，忙不迭闪到一边，撞了一下大卫。
　　大卫回过头来，他也看到蛇眼，吓了一跳。
　　真正的蛇是不会睁闭眼睛的动作的，因为没有眼睑。但是这只戒指却睁开了蛇的眼睛。
　　在同一时刻，红鼻子魍步步也感受到那股熟悉而强大的魔法气息猛得在心头激荡。这使他愈加疑惑，这些疑惑就像一把尖椎，硬生生顶着把真相蒙住的兽皮，随着力道不断加大，尖椎在兽皮上的着力点越来越薄，随时就要破皮而出。这时候他注意到矮人身后露出些许黄色的光，他心头突然明晰起来，已经有十之七八的把握猜出那件魔物是什么。他万分震惊，不自觉的张大嘴巴，脱口说道:

        “原来……是它？！”

　　又打退一波攻击后，卓培感觉身上所有力气都消耗得一干二净。他眼睁睁看着一名二鬼子一步步走来，却虚弱的连一根手指也抬不动了。

        但他强自撑着，仍像一尊天神般矗立，他不能在敌人面前露出疲弱姿态，何况，身后有三个可爱的孩子以及数十位同胞伙伴需要他保护。他绝不能倒下。

        卓培的不露声色让那名二鬼子心中发怵，不敢冒失的进击。他要试探一下这个挺能打的红胡子是否还有反击能力。他只需要等一个机会。
　　那名二鬼子甩动着铁砣，虎视眈眈的盯着卓培。他那朱磦色的肥脸露出狞笑，张着的嘴巴里流出浑浊口涎，突兀的眼球也放出吃人的红光。
　　铁砣以铁杆为中心画着圆，发出深沉呜呜声，仿佛死神在召唤。
　　忽然一阵不知是铁砣带起的还是从入口抽进来的风，将卓培的火红胡须吹得乱动不已。卓培不自觉的眨了眨眼睛——额头的汗流进去了。
　　二鬼子一看正是好机会，猛地一抡手里的铁杆，秤砣朝卓培的太阳穴横着砸过去。

        “呜……”
　　视力模糊的卓培感觉恶风袭来，暗叫不好。他看不见眼前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躲避。
　　众人见到这副场景，吓得都把眼睛闭上。矮人们都在心里想：
　　“铁炉堡的红色火焰呀，今天要熄灭在这里啦！”
　　蕾妮吓得双手捂脸。大卫想冲过去施救已经来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危急关头，卓培突然听见贝恩大喊一声：
　　“趴下！”
　　竟然是用矮人语说的。
　　卓培来不及想，瞬间头一缩向前扑倒。矮人本来底盘就低，想趴下的话比一般人可容易多了。
　　说时迟那时快，从后面飞来一个柚子大小的黄色光球，擦着还没完全趴下的卓培的后脑勺直射过来。
　　二鬼子猝不及防，被光球击中前胸。光球消失，但二鬼子整个躯体泛起淡淡的黄色光壳。
　　黄色光壳很快褪去，二鬼子的整个身体包括朱膘色圆脸都变成灰黄，狰狞笑容凝固在上面，下巴的涎滴停止坠落，从眼球里冒出的骇人红光也不见了。他化成了一座灰黄色石像。

        刚才的魔法光球正是贝恩戴上蛇眼魔戒后发出去的。

        形势的突然逆变使得魍步步吃了一惊，但同时他的大鼻子又红亮起来，这是内心狂喜的表现。他的小眼珠穿过石像臂弯，在洞内的矮人之间，发现了女炼金家兲瘟猾的宝贝戒指，以及它的新主人。此时，它正戴在贝恩的中指上。他盯着贝恩说什么也不移开了。那恒定的目光像加了一把丢了钥匙还锈住的锁。

        趁着红鬼子愣神的功夫，两个矮人将累得脱力的卓培抬回来，大卫和两名拿着长柄矿锤的强壮矮人接替卓培守卫洞口。卓培终于能够坐倒喘口气啦。
　    魍步步驱使二鬼子继续攻击。两个二鬼子手持铁秤冲上来，被大卫和矮人战士击退。
　　大卫心想：这几个穿蓝色铠甲的肥大家伙，也不过如此嘛。
　　就在这时候，有两名空手的二鬼子如鬼魅般靠近，从外表看似乎是一雄一雌。
　　它们的体型极其独特。雄二鬼子比一般二鬼子还要肥胖得多，简直成了一个球形，直径与一般二鬼子的身高相差无几。雌二鬼子却是一个比蕾妮还要矮瘦的成年侏儒。
　　这种二鬼子夫妇在二鬼子队伍中数量稀少，是二鬼子的什长。它们有一个响亮外号，叫做炎犴。听这个外号就知道它们要比一般二鬼子厉害得多。事实的确如此，炎犴在叟舍雷森共荣国压制中土人民的历史进程中立下汗马功劳，获得赫赫威名。有一点值得说的就是，如果一雄一雌两个炎犴携手作战，实力会立刻增强数倍，其战斗力是同性组合所不能望其项背的。炎犴夫妻曾经联手击毙了无数反抗贡普剥削的中土人民，拔除过许多阻碍国家“和谐稳定”的刺头儿，从未有一场败绩。
　　大卫和两个矮人战士虽然不晓得这两名二鬼子的底细，却也不敢大意。
　　雌炎犴张着一双利爪向一名矮人发动冲击。她的移动速度简直快得不可思议，眨眼之间就跑到矮人面前。与此同时，雄炎犴滚动着肥圆的身体跟在雌炎犴后面。他简直太胖了，四肢又那么短，所以跑起来就像一枚发了芽的巨型土豆在地上滚。
　　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雄炎犴的移动速度比起雌炎犴差不了哪去。
　　前面的雌炎犴挥舞一双利爪向矮人脖子划去。那利爪似乎比刚磨的剪子还锋利。被攻击的矮人，双腿胫骨已被雌炎犴踢中。矮人虽然底盘低，但也不禁重踢，向前扑倒在地。
　　雄炎犴像一阵风似的滚到摔倒的矮人面前，猛然跳起来有一米半高，用那两根土豆芽儿……噢错了，是用两只脚，毫不客气的朝矮人后颈踩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矮人的脖子就这么断了。
　　其他人终于明白这两名二鬼子为什么空着手就非常自信的冲过来了。他们的身手如同鬼魅，根本用不着一般二鬼子的专属武器。
　　强者，从来就是不需要武器的。因为本身就是一件杀人工具。
　　就在刚才，雌炎犴把那个矮人踢倒后，不等雄炎犴的致命一击，紧接着又将另一名矮人踢倒，其丈夫跟上踩断脖颈。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熟练而轻松。
　　众人看都看呆了。夫妻二人一前一后向大卫扑来！
　　“快撤！”蕾妮急喊。她向雌炎犴飞出一箭，雌炎犴灵巧闪过，顿了顿身形，又冲上来，向大卫的胫骨狠狠蹬去。
　　还未回复一成气力的卓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推开大卫，他自己却没躲开，双腿被蹬了个正着，一下子就摔倒了。噔噔两箭，蕾妮连发二矢，射中迅速靠近卓培的雄炎犴肩膀和腹部。雄炎犴只受了轻伤——一是他十分灵巧的躲过了致命处；二是蕾妮发箭仓促，力道不足；三是雄炎犴脂肪太厚，大大增加了防御。雄炎犴浑然不觉，带箭几步冲到倒地的卓培近前。只见这“巨型土豆”猛地弹起来一米半高，用两根“土豆芽儿”向卓培的脖颈踩下去！
　　卓培躺在地上像个活靶子。眼看就被踩得七荤八素，说时迟那时快，从后面赶上来一道黄色的蛇形光芒，连嘴巴上的蛇牙和鳞片都分得清清楚楚。蛇头张着嘴巴，下颚擦着卓培的后脑勺直射到雄炎犴身前时，那嘴巴不可思议的张大，张到比雄炎犴的身体还大一点，把这个“发了芽的巨型土豆”给“吞掉”了。

        有形无质的光蛇掠过雄炎犴后，一半的身体消耗为光壳附到目标身上。雄炎犴悬停在跃起的位置纹丝不动，仿佛时间已停止。

        光蛇回头向雌炎犴咬来，雌炎犴见状吓得肝胆俱裂，慌忙逃到二鬼子石像后面。她看到黄色光蛇向前飞去，刚舒了一口气，忽然一动不动了。原来半空中蛇将尾巴只一卷一耷，已经从背后把她扫到，将她与石像卷在一起，瞬间她全身也起了一层黄色光壳。

　　大卫和其他矮人冲上去把卓培拉回来。雄炎犴身上的黄色光壳很快黯淡消失，跌落到卓培原先的位置，摔裂了。
　　雄炎犴变成了灰黄色石像。

        雌炎犴亦如此。
　　原来只要被黄色的光沾到一点，就会被定身，变成石像。

        卓培“嗷嗷”惨叫了几下。众人以为他受伤了，好一阵担心。原来大卫在拉他的时候，情急之下扯到他的红胡子啦。
　　现场每个石像的额头都破开一个小洞，并从里面飞出一些白絮状的东西，发着微光。这些东西被吸入贝恩戒指上的蛇眼里。
　“就是它！”红鼻子魍步步突然大喊：“难怪有这么熟悉的气息！原来在这里！那失踪了三年的戒指！兲瘟猾的戒指！”

        红鼻子魍步步跳到前面，他认出那个男孩了，从那双亮晶晶的黑色眼睛里。
　　“快把它给我，可爱的孩子！你并没有发挥它威力的万分之一，快把它给我，我教你怎么使用。”魍步步一边用魅惑的声音对贝恩说，一边心想：“这难道就是当年那个小婴儿？没有被戒指杀掉，摔下悬崖也没死，命真大得很。”
　　贝恩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回应了他。蛇眼戒指对准了红鼻子魍步步。
　　魍步步吓得用斗篷遮住自己，往后急退。他跳到一名肥圆的二鬼子身后。
　　人民卫士们大都明白了现在的情况，都吓得向后倒退，唯恐避之不及。他们的视线聚焦在男孩的戒指上。他们见到那只奇怪的眼睛看着他们时，吓得浑身一颤，如果不是仗着人多势众的底气，他们早就慌得逃而忘形了。
　　矮人们士气大振，逃出去的信心倍增。被扶起来的卓培看见了蛇眼戒指，表情十分惊异。
　　“真的是它……”他喃喃的说，记忆仿佛飘回三年前。
　　贝恩抬起蛇眼戒指，放出更大的黄色光蛇。“大蛇”冲向人民卫士，所过之处，留下一路石像。
　　幸存的人民卫士吓得肝胆俱裂，撤逃到远处躲避。
　　蛇眼戒指吸收掉从石像中溢出的灵魂后，却没有再次发出黄色魔光。蛇之眼缓缓闭上了，像是困倦极了要进入冬眠一般。戒指上只留下一道裂痕。
　　戒指好像失灵了。本来溃败的人民卫士见到黄色魔光消失，又壮胆子慢慢摸探过来。
　　情势重新变得严峻。
　　“快跑！”贝恩急喊，想也不想就钻进身后的洞口。那可是巨人的巢穴。
　　众矮人跟着贝恩拔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