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终身

据说当年他是镇上私塾里年轻英俊的先生,而她虽然不识字,却是是十里八乡最美丽最能持家的姑娘,所以媒人一牵线便成了亲。这些特点都有迹可循。因为五十多年后,他依然身材修长,成天看着线装的竖排繁体字书,写得一笔好字;她在开心的微笑着的时候,皱纹下的那双眼睛依然可见当年的美丽和灵动。他很少不在看书,她也很少笑,笑的原因也不是他。

中年的时候,她总在屋里屋外忙着操持家务。村子里的大事小情,寿宴庆典,红白喜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每家每户的喜好忌讳,送礼轻重,她都算的明明白白。他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坐在圈椅上看书写字,或是坐在祠堂的台阶上给孙辈们讲故事。他们很少对视,很少交谈。偶尔的对话也只是抱怨,反驳,争吵。就好像他和她之间有一座沉默的高墙,能探出墙头的只有互相伤害的刀剑。

到如今,他已经看不清书,握不稳笔,听不清声音,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大半的时间都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发矇或者瞌睡。她也不再动作麻利,思路清晰,只能靠在厨房门口对着保姆碎碎念。自然的力量在他们之间筑起一座沉默的高墙,牢不可破,不可逆转。

看着他们各自佝偻的身影,我常常在想,当年的新婚之夜,当两双年轻的眼睛第一次对望的时候,他们是否预料到过后来这样漫长的岁月:她洞察的人情世故他从没理解,他的满腹诗书她也从未懂得。

而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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