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每一只猫的身体里都藏着一个男孩!”阿秋奶奶很神秘的告诉在一旁认真听故事的小北。
“为什么不是女孩呢?那狗的身体里是不是藏着阿秋奶奶一样的欧巴桑啊?”小北不解地看着阿秋奶奶,等待她的回答。本来一个童话故事,一下子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了。
“因为男孩都太调皮了,所以巫婆才把男孩藏到猫的身体里去。”阿秋奶奶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巫婆,阿秋奶奶快看,是巫婆,是巫婆!”小北指着邻居家的桑田太太喊道。
桑田太太是她们的邻居,她丈夫在他们结婚的第二天便参军去了,自此一去不回。有人说她丈夫已经战死在前线了,有人说她丈夫去台湾了有了新老婆。但桑田太太对这些说法都不赞同。
“小北,不许这么没礼貌!”阿秋奶奶斜眼看着小北粗声说道。同时站起身来眯起眼睛跟桑田太太打招呼“桑田太太下午好,小孩子调皮不会说话。今天又买了不少猫粮。”
“调皮的孩子都应该变成猫!”桑田太太斜眼望着小北冷冷的说道。小北吓得赶紧躲进阿秋奶奶的身后,仿佛让她多看一眼自己真的会变成猫。
“听见桑田太太说的没,要是再调皮的话,让桑田太太将你变成一只猫。”阿秋奶奶吓唬小北,桑田太太没接话,径直向自家院子走去,手里拎着一大袋子猫粮。她的脚步轻的像一只猫,体态柔软,和她的年龄很不相符。她是这个小镇最神秘的女人。
小北,躲在阿秋奶奶身后露出半边脑袋偷偷望着桑田太太的背影优雅的消失在巷子尽头,像一只猫。
小镇由于地理位置冲要,在历史上小镇被屠杀过多次,每次活下来的生物里总是有老鼠和猫。所以现如今小镇还有一个别名“猫镇”,小镇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猫的踪影。老人说由于小镇经常闹鼠患,所以上天才派猫下来,帮助小镇消除鼠患。现如今鼠患倒是没有了,但是猫患却成了小镇上最令人头疼的事了。经常有人家做好了饭忘记关窗户,然后饭被猫糟蹋的事件发生。
转眼间,小北都读小学五年级了,阿秋奶奶得了一次中风,现在有半边身子不太听使唤了。整日整日的坐在巷子口,陪着一群野猫晒太阳。小北每次放学回家都会陪阿秋奶奶坐上一会,阿秋奶奶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在学校一定要听老师的话,要好好读书,调皮的孩子会变成猫的。”说这些话的时候,猫们总会不约而同的看着阿秋奶奶,表示赞同,好像他们就是因为不好好读书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小北早就不相信这些童话里的这些故事了,现在变成他不耐烦了,“知道了,知道了,您都说过好多遍了,即便我变成猫,我也会每天放学后来您这陪您卧一会。”
“傻孩子,变成猫以后哪里还有学上啊!”阿秋奶奶嘟囔着,扶着孙子的肩膀慢悠悠地回家。
小北升六年级后,放学回家就开始晚了,阿秋奶奶总是在巷子口等他等到很晚。他总说要小升初了,作业很多!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充分到没办法让人怀疑。
其实小北喜欢上了学校附近漫画书店老板的女儿小美,小美初中毕业之后就没再读书了,一直在店里帮忙看店。
小北每天放学之后就一头扎进漫画书店,一边漫不经心地翻漫画一边偷偷看小美。
小美最喜欢的动物就是猫,尽管小镇上大部分人都讨厌猫,但她就是喜欢猫,猫也喜欢她,漫画店外面经常卧着好几只猫。有时候小美的酒鬼爸爸不在家时,胆大的猫会跑进店里来和小美玩,任凭她挠自己的脖子或者肚子。有时候小北真想变成那只猫,至少他能和小美有那么近的距离。
他将这个秘密一直深藏在心底和一本有密码锁的日记本里。连他最好的小伙伴他都没说过。
有一天漫画店关门关的很晚,小北一直等到老板赶才很不情愿偷偷看了小美最后一眼,走出了漫画书店。阿秋奶奶早就等不及自己回家了。
小巷在晚上并没有路灯,不过对于走了好多年的小北来说,每一个坑每一道坎他闭着眼都能找到。尤其今天还是上弦月,幽幽的月光照在巷子里,石板路上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霜。小北感觉身后有一只猫在跟着他,他一转身看见桑田太太站在他身后,吓了他一跳。慌忙打招呼道,“桑田太太晚上好!”
“晚上好,小北!这么晚才回家啊!”桑田太太幽幽的说道。
“是啊,刚下晚自修。”小北至今都不太敢和桑田太太说话。小北说完便想着直接回家,因为他不想和桑田太太多待一秒。童年的阴影实在是可怕。
“你是不是想变成一只猫?”桑田太太突然问道,小北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我可以帮你!”桑田太太继续说道。
“你可以让我变成一只猫?”小北吃惊的问道。
“我不能让你变成一只猫!”桑田太太话说的很慢,脸上没有半丝的表情,月光打在她略显苍老的脸上,她脸上出现的银色碎屑,不知道是粉底还是月光在她脸上泛起的霜。
小北听到桑田太太的回复,有些失落的低下头,转身准备回家。桑田太太又开口了,“不过...”
“不过什么?不过什么?”小北重新转过身来,好奇的问道。
“不过我可以让你躲进猫的身体里,可以让你用猫的身体重新去体验这个世界,去登上你以前从不敢奢望的树枝和屋檐,去看你永远都无法想象到的完美夜色......用猫的眼睛去重新审视你的生活。”桑田太太异乎常态,手舞足蹈口如悬河地像小北解释着。一只猫从她的怀中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小北,它的眼睛泛着幽幽的蓝光,让他感觉无比深邃且冰冷刺骨。
小北打了一个冷战,心里不断浮现起小时候阿秋奶奶经常说的那句话,“据说,每一只猫的身体里都藏着一个男孩! ”。
“那您的意思是童话里说的都是真的?”小北很不解的问桑田太太。
“是的,那句话是真的,但它并不是出自童话里,而是出自我之口。男孩可以借用猫的身体,但他只能使用九次好奇心,对这个新鲜的世界好奇九次,多一次这个男孩就会被困在猫的身体里,永远也别想出来。”桑田太太边说边抚摸着怀里的小猫,小猫很温顺的眯着眼享受。
“但是我怎样才能进入猫的身体里呢?”小北很疑惑的看着桑田太太,桑田太太停止抚摸那只猫,猫睁开双眼,他的眼睛苍白且空洞,好像在等待什么。小北只看了一眼,感觉自己身子像被抽空的一样,吓得他慌忙移开了目光。身子一轻,差点摔倒在地上。
桑田太太神秘的笑了一下,推门走进了自己的院子,她怀里的猫轻声叫了一下,喵~~~,留下小北一人看着桑田太太家的大门砰然关闭,他还在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晚上,小北躺在床上,桑田太太的话在他的脑海中久久挥散不去。一轮明月照进了他的梦,阿秋奶奶和桑田太太在他的床边不断的重复这那句话:“据说,每一只猫的身体里都藏着一个男孩!”,一开始如低声耳语,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声音轰鸣如惊雷。
早晨起床的时候,小北感觉自己头痛欲裂,整个身子重的如同灌了铅一般。按照平日的规律,这个时候他已经带着妈妈给准备的早餐从阿秋奶奶的身边跑过,一路狂奔到教室。可现在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这时他听见窗外有指甲划擦玻璃的声音,他感觉身体一皱,忍不住向窗外望去。
是,昨晚桑田太太怀里的那只猫。它直勾勾的盯着小北,小北和它对视大约3秒钟。它转过头去,轻轻叫了一声,喵~~~
小北感觉自己身体轻的想要飞起来一般,世界在他眼前好久都没有如此模糊了。他之前患过高度近视,做了纠正手术。此时他感觉眼前的世界就像是手术前。他有些慌乱了,他想用手揉一下双眼,但是他刚抬起手,身子一轻,向下坠去。
他感觉自己下坠的很慢,慢到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调整身体姿态,他以一个非常优雅的姿势着陆。屈身双手按地,双手?不对,他看见的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猫!我变成猫了!”他脑海中突然蹦出来这个想法。他高兴的大叫一声,喵~~~
他抬头看看他家的窗台,那矮小的窗台从未让他感觉如此雄伟高大,此时他再环视这个世界,世界如此模糊又如此不同,这使他惊奇甚至于欢欣喜悦。他后退两步,双腿微曲,轻轻一跳,下一秒钟他竟出现在窗台上了。他透过玻璃看到一个男孩躺在他的小床上,他的双眼苍白且空洞,好像在等待什么。他只看了3秒钟,世界在他眼前猛然清晰了起来,他环视这小屋,他看见丢了的那只袜子就在桌腿后面,他还看见桌子上饭盒里漏出丝丝热气,杂乱的小屋从来没有如此亲切过。
这时他又听见猫爪抓玻璃的声音,那只猫似乎在窗外催他。他只看了那双空洞洞的眼睛3秒钟,世界就在他面前发生了突变。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很多他是男孩时候无比好奇的事情。比如高脚柜上的木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比如米奇糖果店的糖果是怎样做出来的?还比如阿虎他们每天晚上去哪个废仓库里干嘛?好多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发现,等着他去探索,想到这里他兴奋极了。
他很轻松地溜进屋子里,同样也很轻松的跳上了高脚柜,在盒子里的东西竟然是商店里卖的乳白色气球。既然是气球为什么父亲那么神神秘秘,他有一次试图踩着凳子去拿盒子,父亲发现后把他揍了一顿,这让他感觉实在是疑惑。
他按照脑海中的清单一件事一件事去探索,才发现原来自己之前所有的好奇,其实真相要么是莫名其妙,要么就是平淡无奇。
这时他才突然想到了小梅,那个让他想变成猫的女孩。想到这里他飞快的向漫画店跑去,漫画店门口,小梅在用面包在喂着几只野猫。他凑上前去,想到自己现在只是一只猫,他终于可以鼓起勇气主动和小梅亲昵,用头蹭她的手,用温暖微涩的舌头去舔她的手心。然后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讨好小梅,小梅被他的举动所吸引。将他抱到怀里,他从未又过如此奇妙的感觉,他的心跳的飞快,同时他也听到了小梅的心跳。小梅将他举得很高,还试图亲他,他吓得慌忙扭头躲了过去。这一切到来的太过于突然,简直让他无法接受。
这时候店里有个顾客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书,小梅跑去帮他找书。他蹲坐在平日里小梅做过的椅子上,他前几天看见小梅在拆一封叠成心形的信,她看完之后将那封信塞到第二个抽屉里。这件事让他很伤心同时他也在好奇,除了自己谁还在爱着小梅。
他回头看看小梅还在认真地找书,他跳了下去,刚好第二个抽屉并没有关严实,他努力推开那层抽屉,那封信安安静静的躺在抽屉里。他刚凑上前去要看信到底是谁写的,突然门口响起了粗重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怒吼:“死猫,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他吓了一跳,一只鞋子朝着他飞了过来,他脑子里还全是那封信,根本来不及躲闪。鞋子重重地打到他的脸上,他喵呜叫了一声,灰溜溜的跑出了漫画店。走在大街上,阳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这是他作为猫的第一次失败,这让他有些难过。本来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能看见信到底是谁写的了。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巷子口,阿秋奶奶坐在阳光下打瞌睡。他不想吵醒阿秋奶奶,小心翼翼的从她身旁溜过。突然阿秋奶奶惊了一下,高声叫着他的名字:“小北,小北,是你吗?”
他下意识地答了一声:“是我,阿秋奶奶!”,但是此时他只是一只猫,所以阿秋奶奶听到的也只是喵~~~的一声。
阿秋奶奶很失落的又闭上了眼睛,嘴里嘟囔着:“原来是一只猫啊,我还以为是小北放学了呢。原来是一只猫啊,我还以为是小北放学了呢。…...”,说着说着就又重新响起了呼噜声。
他熟练的溜进屋子里,当他走到床前时他发现,本来小北该是睁开的双眼,现在却紧紧闭着。这时候他脑海中突然如同惊雷一般闪过桑田太太的话:“男孩可以借用猫的身体,但他只能使用九次好奇心,对这个新鲜的世界好奇九次,多一次这个男孩就会被困在猫的身体里,永远也别想出来。”
他在心中快速数着他一共使用了几次好奇心,慌乱使他数了好几遍才数清楚,算上看小梅的信刚好是十次。“十”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他的神经。这样说来他就会被永远困在猫的身体里了。他可不想这样,他还想爸爸妈妈,还有阿秋奶奶,还有小胖,还有小梅,还有许多许多人。他害怕极了,他不想变成一只猫,根本就不想变成一只猫。他试图逃离猫的身体,但他的每一丝念想都在牵动这那只猫的身体。他在屋子里上窜下跳,最后精疲力尽的他绝望的躲在了床下。
他感觉黑暗突然向他包裹来,使他无法呼吸,以至于,他突然从床上猛的一惊,坐了起来。他摸摸额头,一脑袋的汗。“原来是一个梦,还好是一个梦!”他在心中窃喜,刚才梦中的场景实在让他感到后怕。他猛喘了几口粗气,惊魂未定的看着屋子里的一切。
他看见丢了的那只袜子就在桌腿后面,他还看见桌子上饭盒里漏出丝丝热气。竟然和梦里一模一样,这时候突然窗外传来了一声猫叫,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