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冰火

纤云

最常听到身边的同事说：“如果班上没有那几个捣蛋鬼就好了！”“是呀，每个班都有这样的学生，真伤脑筋……”听得多了，自己也不免抱怨。可是，校长却不置可否的说：“不要嫌弃这样的学生，也许等他们长大了，记得我们这些老师的，往往就是他们呢！”我心里直犯嘀咕，真会这样吗？这些调皮捣蛋的主，几乎天天被老师批评。不是语文老师罚抄课文，就是数学老师罚写作业，课堂坐不住还好，最可恶的是自己不学好，还总喜欢拉着别人，能把老师气的背过气去……不过，尽管他们承受着老师的“特殊”待遇，却往往做出让人出乎意料的举动，这件事让我开始改变对他们的看法。

今天早上，又是那几位“常客”作业没有完成，我气急败坏的宣布，让他们中午留校补完作业再走。刚下讲台，就被贾磊叫住了：“老师，你看，咱班的簸箕坏了！”我正想批评他：刚说过罚他补作业，还有心思操别的心?可是，当我看到铁簸箕的手柄张牙舞爪的样子，觉得贾磊其实还是比较有公德心的，对班级的各项工作都很积极，只要不是作业，或者说只要与学习无关，其他都很热心。是该修理一下，不然很容易划伤学生。“嗯，给我吧！你还是要补完作业的。”我语气缓和了许多。只见他点点头，走开了。“哎呦！”我一下子把簸箕扔在了地上，光顾着说贾磊了，没看手上，偏偏被那翘起的铁皮划伤了手指，血直往下滴。“老师，我这有纸巾你先包扎一下吧！”贾磊赶过来关切的说，那双大眼睛是那么真挚，泛着担心的热光。刚刚我还那样严厉的罚他啊！“老师，给，我这有一个创可贴！”吴永泽高声喊道，说完一下子就离开座位，跑了过来，他也是被我要求留校的同学之一，父母离异，性格孤僻，从来不会坐端正。“老师，我知道，你要用力按着伤口，一会儿就不流血了，”我循声望去，看到悦宁鑫那张胖乎乎的脸蛋，因着急而微微泛红，他也是刚才留校的对象，由于父母溺爱，自理能力差，只要能不思考就不动脑。“我爸爸告诉我的……哦……我爸爸是医生，呵呵。”他怕我怀疑似的，连忙补充说道，有点儿腼腆的样子。也许平时，我真的没有这么认真，这么在乎，这么诚恳的听取他的意见，我对他的笑脸相迎，让他感到很不自在，也许有点受宠若惊。我才记起我有多久没有找他们谈过心，有的只是冷冰冰的提问和恶狠狠的处罚……想到这里，我感到我的脸有点发烫，心在那一瞬间被融化了。我向全班扫去，大多数同学都已知道我受伤，有的站立起来，有的在交谈，还有几个学生也许是学习太专心了，还一直投入的奋笔疾书，连头也没抬起一下，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经常表扬的学生，这些让我骄傲让我自豪的学生，此刻，让我感到一阵莫名寒意。我突然间记起校长后面的半句话：“那些你引以为傲的学生，等考入了清华北大，老师都不认识喽，人家学得好，是天生的，与你何干？”

摩擦生热，也许人与人之间的温度，也是由于摩擦吧！老师关注最多，最伤脑筋，打交道最频繁的那个学生，老师与之彼此之间的温度也许是最高的，特别是摩擦出火花的，就更让彼此此生难忘吧？

下午听了一年级六班的一节语文课，在拓展环节，让学生发言，续编故事，孩子们幼稚的表达、天真的想法，不时让教室里笑声连连。“小猴子……又一次下山……，它不在丢东西了……”一个特别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脑子里迸出三个字来：明远志！不可能，已经转学了！我循声望去，一个穿蓝色上衣的小朋友，矮矮的个子，小小的脑袋。不像，明远志脑袋很大的。我悄悄走上前去，看到脸了，真的不是！可是那声音，怎么会那么像啊！我怎么也忘不了！老师们因为他的发言笑得前仰后合，而我却泪流满面……

明远志是建校的第一届学生，在二年级下学期转走的。我们在一起的两年时光，多半是我对他的批评教育、留校惩罚，感觉这孩子浑身上下都毛病，很难找出一些优点来，我为他伤透了脑筋。他妈妈说因为工作要转走的时候，我内心是多么高兴：终于走了一个“捣蛋鬼”。可是，今天在我突然想起他的那一刻，我却记不起他的一个缺点来，相反，满脑子却是他调皮可爱的面孔……作业完不成时，请他妈妈到校，他出乎意料的高兴，还腆着小脸用他那奶声奶气略显沙哑的嗓音问我：“老师，我妈妈什么时候来呀？”显然他可以用十秒钟忘记老师的批评。他上课老是爱动，为了不影响别的学生，我让他坐在讲桌的一侧。课上依然爱动，我无数次严厉的目光提醒，可是下课后，他却意外的拉住你的衣角，调皮的眨着那双澄澈透明的大眼睛问：“老师，我给你说个谜语，看你是否能猜中？”每天早上遇到学生，有的会偷偷的躲开，有的会头也不抬的回应，可是总会有他，一脸的真诚和尊敬，尽管我昨天还留他到6点钟……一件件，一宗宗，我怎么也数不清，脑子里满是那双纯真明亮的眼睛，像星星，不是我把你擦亮的啊!是你人性本有的光明！有谁还能比你更宽容？面对指责和批评，你并非无动于衷，因为我曾看见泪水漫过你的窗棂。可是，再见时你依然似火般热情！曾经，我不懂，笑你笨，笑你傻，怎么会有这样没心眼的学生！现在，我懂了，你那是对我最大的尊敬，你是何等的冰雪聪明，明白老师做错事时的无意和苦衷！今天，我再次想起你，带给我的是痛彻心扉的感动！

我真想知道我的这个学生，现在会是怎样的一个面孔？又是人间四月天，你可还葆有童年的烂漫？同是我的学生，转学的优等生我却很少记起，却偏偏一个你------明远志，让我如何能忘记？彼此今生，今生彼此！

一个是“相看两不厌，直把优生眷”，相处时的热情化作回忆时的冰冷。一个是“最是一年春好处，一天到晚来督促。”相处是言辞激烈，而内心理解，外表冷峻，而内心热忱，相处时的烦忧化作离开后的思愁。故而，教师除了物质生活的水深火热，更有精神上的两重冰火啊！请善待差生，也许这才是点亮尊师明灯的火种，这才是能让师德重生的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