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弟子依旧放不下凡尘俗世,望主持准许弟子还俗。”
他声音满是沧桑,却掷地有声,仿若经过了激烈的思考。
“悟尘,你可真的想好了?”
“主持,弟子心意已决。”
青灯古寺,他入佛十三载。一场人间历练,却让他佛心尽碎。
回过头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
她与他的相遇,是在三年前。
青城古巷,她弯下腰枝,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些碎银,轻轻地放在一对流浪母子身旁。
她没有惊动他们,也没有丝毫要惊动他们的意思。
放下银子,她缓步走开。巷子末尾,他拄着一把禅杖,佛心微颤。
他是富家公子,在这禹州城内是无人不知的花丛老手,败类纨绔。说他阅女无数也不为过。
撑伞而过的他眼前忽然一亮,快步迎了上去。走到她的面前,他一手打开折扇,风流姿态尽显无遗。
“姑娘请留步!”
她抬起低帘纸伞,一眼望去。“公子有何指教?”语气淡然,面带微笑,却拒人于千里。
一拱手,风流尽收,一股诗书气息扑面而来。“指教不敢当,只是被姑娘美貌吸引,情不自禁,还望姑娘赎罪则个。”
她知道,她是被他看上了。这种事情她见过太多,这些大多是一些富家公子,要不就是一些文人骚客,看似风流,实则无情至极。
就在她准备筹措该如何将他打发走的时候,一个和尚迎面而来。
一施礼,满面我佛慈悲。“公子,你与佛有缘。”
他挡在她的面前,声线充满宁静,给人无限慈悲。一只手却藏在身后,示意她离开。莺莺一礼,她转身离开。
视线被挡,他恼怒无比,眼前这一和尚却又面带微笑,且佳人在侧,他也不好发作。
被和尚纠缠片刻,他才发现佳人早已离去。
禹州城内,他拄杖前行。抬头间,心头再次呯然一动。
她站在高楼上,衣着华丽,遥遥的望着远方。他知道,他的佛心,他的修行,都随着这一眼而渐渐远去。
高楼之上,他一手拉过她,尽管她内心无比不愿,却还是得笑脸迎合。她知道他家在禹州城内的庞大。
他却不知道,心紧紧的揪了一把,握禅杖的手紧了又松,末了,一声长叹:“罢了!”
“公子,你与佛有缘。”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再次响起,他眉头一皱。脸上带起玩味的笑容:“两次我与姑娘相遇,大师就出现阻挠,莫不是大师也动了凡心?”
“贫僧。。。”他禅杖微移,正准备说话,他却迅速的打断了他的话语:“大师,出家人不打妄语。”
他面露愧色:“贫僧惭愧!”
羽扇纶巾,他放肆的大笑:“哈哈哈,舞姑娘,看来你魅力不小呀,连和尚都难逃你的美貌。”
心结被说出来,他心中仿若一颗巨石落地,移步走到她的前面,一抖僧袍。
“舞姑娘,可愿随贫僧离去,贫僧愿一生护你。”
她面色涨红,不知如何接话。即羞且怒,心底深处,还有一丝愿肯,似乎真想随这和尚远去。
心头呸了几声,她收拾其自己心头的繁杂思绪,对他施了一个万福。
他转过身,面上笑容消失,站在一旁。“秃驴,随你离去?哈哈,可笑!我问你,舞姑娘若随你而去你能让她富贵荣华?衣食无忧?”
眉头深皱,半晌,他抬起头,深深的望着她:“能!”
“能?别忘了,你还是个和尚,你肯为她还俗?你肯为她舍弃多年功业?”他一把推开他,他踉跄后退,手中的禅杖滚落在一旁。
再次站起身来,他目光依旧:“肯!”他恼怒,招呼两位随从,三人就要上去暴打这个不知死活的和尚。
她见事不妙,赶紧拦在几人中间,好言劝慰。
他被扔出了禹州城,并且被警告从此不准再接近这里。
此后他几次三番想要进入禹州城,却都被拦了下来。安定在了城外一间破庙,他画得一手好丹青,带着对她的记忆,他妙笔生花。
不久,城里面传出了她要大婚的消息,而新郎,就是那个风流全城的公子。
在她大婚那一天,他终于偷偷进到了禹州城。
那一天,她身披凤霞,头戴彩盖,无比的美艳动人。
花轿里,她忐忑不安,却满面含笑,看得出来,她是自愿的。
目送着花轿远去,他怅然若失,一声长叹。
思索片刻,他从背篓中取出那一幅为她画的丹青,提笔写下一句“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等你。”
随手委托迎亲的一位随从将礼物送达,他回过头,洒脱,却又充满了孤寂。
回到古寺,他青灯古佛,日日念经祷告,可经书看得越多,思念却越深。
三年已过,他却始终忘不了,也放不下。
捻起一枚棋子,轻轻放下。“主持,你输了。”
被他称为主持的人捡回棋子,耍赖般的说道:“不算不算,这局不算。”
无奈的摇了摇头,收好棋子,准备重开一局。
一个消瘦的人影映入他的眼帘,手指微颤。
“可还愿护我?”
她柔唇轻启,低垂着眼帘,一手还牵着一个小孩。
他沉默。
她眼神渐渐暗淡,许久,轻轻一声叹息,亦如当年他一般。她将一卷画放在石桌上,轻声说道:“多谢。”
“主持,弟子依旧放不下凡尘俗世,望主持准许弟子还俗。”
他声音满是沧桑,却掷地有声,仿若经过了激烈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