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的1910年,宣统二年,大清帝国,已进入寿终正寝的倒计时。
这年的10月,一场突如其来的鼠疫袭击哈尔滨。很快,瘟疫在劳工聚集的哈尔滨道外傅家甸地区大规模爆发。瘟疫顺铁道一路蔓延,长春、沈阳接连失陷,关内的河北、山东也爆出疫情。眼看就是帝国子民的灭顶之灾。
时年31岁的马来归国华侨伍连德,临危受命,被任命为东三省防疫全权总医官。拥有剑桥医学博士头衔的他,当时是天津陆军军医学堂副监督。他于12月24日抵达瘟疫中心哈尔滨。伍连德的第一个任务,是要锁定瘟疫的病原。经尸体解剖后的病理分析,显微镜下,鼠疫杆菌暴露无遗。这是一场恐怖的鼠疫。
伍博士带着疑问,冒着生命危险反复深入疫区中心傅家甸。他发现很多家庭都是室内一人染病,很快感染全家,而室内捕获的家鼠身上并无鼠疫杆菌。
于是,他提出了一个前人闻所未闻的大胆理论——这一次的鼠疫,存在人传人的情况。而且从呼吸道感染症状严重的情况判断,极有可能是通过飞沫,在人与人之间进行呼吸传播。这就是日后医学界熟知的“肺鼠疫”。
伍连德争分夺秒的提出了一整套防治方案。基本原则是防,是要掐断鼠疫的传播扩散之路。他的方案,今天看来也是很先进的。
第一,是管理传染源。
挨家挨户搜寻感染者,一旦发现马上送到医院,按重症、轻症、疑似进行分级处理,避免交叉管理。尸体焚烧。中国人入土为安的观念根深蒂固。伍连德反复做工作,在朝廷圣旨支持下,1911年1月31日,辛亥年大年初二,傅家甸2200具病人尸体被浇上煤油,付之一炬。
第二,是切断传播路径。
既然肺鼠疫可以人传人,那就必须采取断然措施,对人员流动进行必要管制。调集士兵,对哈尔滨疫区进行严格的封锁和交通管制,疫区被分成红黄蓝白四个区域,每个区的居民佩戴同色证章,只能在本区活动。
伍连德提出的“疑似”概念,以及疑似患者每天测量体温、检查症状,连续七日正常方可解除隔离的处置原则,一直沿用至今。由此,中国开始建立起最初的现代防疫管理体系。
同时,为了避免疫情持续扩散,从1911年1月开始,东北境内铁路陆续停驶。1月13日,在山海关设立检验所,凡经过旅客,均需停留五天观察。1月15日,加派军队,阻止入关客货。1月21日,又下令断绝京津交通。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封的不是一座城,而是整个东北。
第三,是保护易感人群。
伍连德认为,易感人群包括疫区附近居民,特别是其中抵抗力低下的老幼居民,也包括在一线与病患频繁接触的医护人员和警察。
他要求医护与军警严格佩戴口罩。当时工业基础孱弱,口罩库存很快告罄。他因地制宜,发明了一种纱布口罩,双层棉纱夹一块吸水药棉,称为“伍氏口罩”。这种口罩成本低廉,防护性能虽不如现代产品,但相比暴露面部毕竟是巨大进步。
在三管齐下的策略之下,形势开始逆转。1月31日,傅家甸疫区死亡人数掉头向下。2月20日,所有采取防疫措施的疫区,死亡人数均开始下降。3月1日,哈尔滨首先实现了零死亡。到四月,鼠疫终于彻底扑灭。
事后统计,这次鼠疫死亡人数超过六万,相当于东北1400万人的0.4%左右。当时外媒认为,如控制不当,这很可能又是一次世界性灾难。
经此一役,伍连德博士和他开创的现代防疫体系功不可没,他这一代的中国医者,深入死地,义不惜身,总结实践的诸多宝贵经验,至今仍在福泽后人。
在东北鼠疫被扑灭的1911年4月,在朝廷和总督的支持下,万国鼠疫研究会在沈阳成立。这是中国本土举办的第一次现代学术会议。伍连德当选为主席,为积贫积弱的帝国,赢得了最初也是最后的国际学术声誉。
伍连德博士继续在中国的医学启蒙的路上披荆斩棘。1914,他提议在北京建设现代化医学院和医院,这就便是后来的协和。
1918年,他主持建立了中国人自己的第一座现代医院,也就是今天的北大人民医院。
他还办了一座学校,哈尔滨医科大学,发起了一个学会,中华医学会。
1935年,他成为第一名获得诺贝尔奖提名的中国人。
年老之后,伍连德回到马来西亚开了一个诊所,过着为乡人看病的朴淡生活。
1960年的一天,他起床觉得不适,第二日便合眼而逝,年八十二岁。他走的默无声息,但中国的防疫史和医学史上,他的名字永世长存。
这次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在武汉暴发,钟南山院士以84岁的高龄再次挂帅出师,出任国家为建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我们看到他在前往灾区的火车餐车上疲惫的身影,又想起2003年的非典英雄。看到他老人家,也就看到了抗击疫情的希望。年轻人可能不知道,钟南山院士是非典卫士,他在2003年说的“把重症病人都送到我这来”至今回响在耳旁。84岁,许多人颐养天年,他却在为更多的生命在疫情中逆向而行,奔向疫源,勇往直前。
钟南山,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他是当代的抗疫英雄。2003年的抗击非典,给全国人民留下了美好的形象。这次,他已是84岁的老人,依然奉命出山,奔赴一线,指导抗疫。大家期待着胜利的时刻。
抚古思今,我们抵御瘟疫的战役还在进行,这是前所未有的全新病毒。但我们的经济基础、组织能力、科研水平、群众认知,都比一百多年强的太多。
我们有象钟南山一样,千千万万个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和贤者。
我们一定能取得胜利,也一定能让我们所经历的这段历史,经得起后人的反思和审视。
新年始终是孕育新生和希望的。虽然这个新年的过法,可能很多朋友都受了影响,和惯常有所不同。
我想还是以钟南山院士的一段话作为结尾:
钟南山院士说:必要时需要牺牲人情、交际和经济,所以不走亲访友,不要觉得人情浅薄,疫病面前,人命第一,春节来年有,年年有!这个春节,不聚会,不道德绑架,是对别人最好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