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伦敦雾气弥漫的泰晤士河边,深秋的微凉正如思想界的肃穆相得益彰。已经入暮,灰旧的窗户里陆续探出了煤油灯的橘黄色光芒,将昏暗的伦敦街景打上一层淡淡的余晖。我快步走在用青砖砌成的马路上,不知不觉已经到达了我的目的地——乔治贝克莱的住处。
由于做过比较认真的功课,我对于这次的采访相当有信心,甚至还想继续就海拉斯和斐洛诺斯的对话继续和他做一番探讨。不过我的工作不是研究哲学,而是将这些知名哲学家的思想记录下来,于是就将这一班门弄斧的念头打消了,不过这也确实表明了贝克莱的这篇文章相当有意思。
在记录这一期访谈前,还是很有必要将贝克莱的主要成就和思想做一简单介绍的。乔治·贝克莱,1685年3月12日在爱尔兰基尔肯尼出生,他是近代经验主义的重要代表之一,开创了主观唯心主义。并对后世的经验主义的发展起到了重要影响。是十八世纪最著名的哲学家之一。
当然,这是后世加在他头上的荣耀,他自己当然不可能得知,不过,他在和学生的一次对话中,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不凡。
一次,在贝克莱讲课时,一位学生问贝克莱:“先生,您认为谁是当代最杰出的哲学家?”贝克莱迟疑了片刻,面带难色的答道:“我是一个特别谦虚的人,所以我很难说出这位哲学家的名字,但作为真理的追求者,我又不能说假话。这回你应当知道是谁了吧?”
对于这个伟大的哲学家,我们有很多智慧可以学习,下面,就让我带领大家,一起和乔治贝克莱面对面交流,一起来深入了解贝克莱眼中的经验主义和主观唯心主义。
贝克莱:“年轻人,你很准时,我一向喜欢年轻人对待上了年纪的人仍然恭敬有礼貌,所以我认为你在撰写我的报道时仍旧能够一贯保持这种礼貌。”
我:“那是当然。”
贝克莱:“很荣幸这个世界还没有把我彻底忘记,还有人对我的哲学思想感兴趣,这点很好,我也希望有再多一点的人能够不要这么想当然的生活,而我的哲学,正有这样的功能。好,让我们开始吧。你可以提问了,记者先生。”
我:“好的,谢谢您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我很荣幸能够有机会同您这样伟大的思想家促膝长谈。可我才疏学浅,如果提出了什么愚蠢的问题,敬请指正。“
贝克莱微微一笑,可能是对于我的恭维有些难堪,摆摆手让我开始提问题。
我:“贝克莱先生,让我们先来谈谈奠定您思想的最重要的作品:《海拉斯和斐洛诺斯的对话三篇》。”
贝克莱:“年轻人,这本书是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写成的,当时我大概只有28岁。而如今,让我们讨论一本比你还老的书,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我不住点点头,原本的紧张情绪也略微缓解了。
贝克莱:“关于这本书,是在我的《人类知识原理》一书出版3年以后写成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补充我关于主观唯心主义和经验主义的论述。通过对于物质存在的怀疑这一论述的补充,我彻底完成了我的哲学,概括来讲,就是存在即被感知。”
我:“其实我一直很困惑,我冥冥中觉得身边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和有没有人去感知没有关系,一个在太平洋孤岛上的椰子树并没有被我们感知到,但是它肯定和其他椰子树一样,自然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甚至还会盛产椰子也说不定。关于这点,您能详细说说吗?”
贝克莱:“你的想法,其实就是一种想当然的不假思索,而对于哲学,我们需要的是逻辑。首先,你刚才说的那颗椰子树,你看到过吗?”
我:“没有。”
贝克莱:“那你怎么能够知道那棵树的存在呢?”
我:“太平洋这么广阔,有一个未被发现的岛屿很正常,上面长有椰子树也很正常。”
贝克莱:“是,你说的也许不错,但是你还是不能肯定,是吗?所以我说的存在即被感知就是说我们只能确定我们感知到的东西,但是却不能确定那些未被我们感知到的,它们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我们是无法确定的。”
贝克莱:“即使有你所谓的椰子树存在于那座孤岛上,那么我请问你,年轻人,这棵椰子树有多高?有多大?叶子有多绿,椰子有多甜?”
我摇摇头。
贝克莱:“是啊,你不知道。既然连决定一个物体的根本性质你一点也不知道,你又怎么能确定它的存在呢?我认为,所有的物体都是由各种性质组成的,比如颜色、气味、重量、体积等等,而这些性质只能被感知到,所以从这一层面进一步证明存在即被感知。”
贝克莱:“让我们回到《海拉斯和斐洛诺斯的对话三篇》里来,我虚构的斐洛诺斯在这篇对话中说的就很明确,物体的每一种性质都是属心的,只有被我们的感官知觉到,他们才是存在的,所以从这个角度再去看待你心中的那棵椰子树,它就是不存在的。因为它的诸性质没有被的感官知觉到。所以对于一颗在孤岛上的椰子树,已经不是能不能确定他存在的问题,而是它根本不存在了。”
我:“我有点理解你的思想了,你认为对于太平洋上的椰子树,它是由颜色、气味、重量、体积等等这些性质组成的,而这些性质是属于感官上的,只有被感官感知,他们才复合成一株椰子树,成为客观存在,是吗?”
贝克莱:“你悟性不错。”
我:“那么你又怎么确定物质的各种性质是属于感官的呢?也许椰子树的颜色、气味、重量、体积等等都是客观存在,不需要我们的感知也就独立存在于这个世界。”
贝克莱:“你确实是个聪明的家伙。能提出这个问题说明你有了一定的逻辑思维。关于颜色、气味、重量、体积等等性质是属心的,我有过详细的论证。就比如温度。当你一只手很冰,一只手很热,然后同时把手放进温水中,你一定会觉得这盆水既冷又热,如果你所谓的温度是客观存在的,那么既冷又热就是不可能的。所以它属心。再比如体积和速度,你近看一辆马车,他一定是又大又快,可是当您离得很远,同样的马车,却变得又小又慢了。这些性质如果是客观存在的,那就是矛盾的了,所以它们也属心。诸如此类的论证,我们可以一一推出各类性质都是属心的了。”
我:“相当高明的论证。”
贝克莱:“不,这些只是我比较注意反思生活中一些想当然的东西,进而得出的。它们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你和我一样去思考,你也能得出类似的结论。”
我:"不不,我的思维已经僵化了,对于所生活的世界已经习以为常,很难再去像您这样充满怀疑地生活。"
贝克莱:“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我提出的很多观点,从一开始就受到了各领域的嘲笑,认为太过于不可思议了。这也不怪他们,因为不加思索的生活简单而轻松,对于事物理所当然的接受比反复怀疑要来得容易很多,但是我还是希望每个时代都有我这样的另类,愿意去思索这些“不用思考的问题”,然后不断怀疑这个世界,怀疑每项论断,这样我们人类才能不断进步,就像哥白尼的日心说对于天文学的推动一样。”
我:“从您的哲学中,我深深被这种勇敢的怀疑精神所打动,我深信这种精神会一直传递下去,在历史长河中激起惊涛骇浪。”
贝克莱:"你的恭维很美妙,我很喜欢。要是我的年纪还不太大,我一定愿意让你跟着我做点学问。不过我现在身体也不好了,精力也不太够。时间不早了,我也该休息了,希望你在文章中别把我写的太凶,别吓坏了孩子们。"
贝克莱礼貌地站起身,引着我走出了书房,走之前,我无意中瞥见了他书桌上的论文,他还在孜孜不倦研究着微积分,是啊,很快他关于微积分的最著名的贝克莱悖论就要诞生了。我会心的一笑,再一次向这位智者鞠了一躬。
离开了贝克莱的住所,我再一次被伦敦的浓雾包围。夜已很深,浓雾伴随着黑暗和寒气,不断从泰晤士河上升腾起来,路灯投下的昏黄光线也苍白无力的飘在雾中。
这个世界真的是我们看起来的那个样子吗?还是像现在处于大雾中的伦敦这般模糊不堪?这个世界真的只是我们意识的一种反映吗?是仅存在于我们的感官和幻想中?
我无从知晓,但是明显的凉意已经让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蝉,我加快脚步,朝着我的编辑室走去。
“希望今天能够把稿子赶出来。”
1739.10 伦敦
《回到过去》编辑部 哲学采访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