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直在读刘亮程和李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名气,主要是喜欢他们笔下的新疆。
来新疆十八年了,其实,我对这片土地还是只知皮毛。
我第一次见刘亮程大概是在2001年左右,那时,这个被称为“20世纪最后一位散文家”的乡村哲学家因为“一个人的村庄”正如日中天,伊宁市图书馆邀请他来做讲座,我作为年轻记者和图书馆老读友参加了活动。见面后,这个发际很高的中年人让我觉得很憨厚,这个前乡农机站管理员看上去根本不像想象中的作家,只有在他说话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幽默,有意思”,讲座的内容已经忘了,只记得在结束时,我激动得让他签字留念时,他在我的采访本上写下了“地里的玉米熟了,那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并写了祝福的话和他的名字。后来,我把这张签名的纸片压在办公桌的玻璃台板下,一起压在下面的还有费翔和陈思思以及当时非常火的东南卫视“开心100"主持人签名,年轻时就这么爱显摆,不料没多久,在当时的记者部主任l的带领下,同办公室的w,j,z纷纷在名人签名纸上留下了自己的"大名",而且更突出,更显著,更龙飞凤舞,再后来,多次搬家,连这些纸片也不知所终,我青春时的美好记忆就这样被他们残忍扼杀了!后来,好像在一心书店组织“草原部落酋长贺雄飞”伊犁阳光茶坊的讲座上又邂逅过刘亮程,他的名气太大了,根本没有和他说话的机会。
李娟则始终没有见过真人。 拉杂了这么多,其实我更想说的是他们的文字。
我喜欢看他们的书,他们笔下的黄沙梁和冬牧场多么有趣啊,那些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的畜生和人住在一起,各怀心事,一群羊和几个哈萨克人共同渡过的冬天,很有意思,不知这些文字的精灵是怎么从他们古怪诡异的脑瓜子里飞出来的。
我觉得,正是这些看上去土的掉渣的文字,给我们呈现了一个真实的新疆,既没神化,也没有妖魔化,不是印在明信片上的,也不是漂在网络流言里的新疆。
回到今天的出行,和今年的雪一样,雷声大雨滴小,策划筹备了半天却蜓蜻点水,行色匆匆。
今天的大雪时节毫无下雪的迹象,晴空万里,在举国雾霾的大背景下出奇的蓝,太阳一泄千里,照在身上倒有些暖洋洋的感觉。
从二桥上向两边看去,伊犁河上雾气腾腾,冬日水小,河床露出大片,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灌木影影绰绰。桥上车很多,行人却很少,没有了春夏时节的热闹,倒也清净。
过桥,沿着伊犁河新修了好几条笔直的大道,除了河边的滨河大道,不远还有条南岸新区大路,再远些也是两条路灯崭新,路面平坦的道路,我们随便挑了一条路过去。虽然离城区并不远,这里却是 标准的新农村风光,路边各种树木林立,树木掩映下,众多小院落整齐漂亮,还有些小别墅样的建筑正在兴建,听说有些伊宁市民从奶牛场的村民手里购买了宅地,过上了可以种菜养鸡的田园生活,虽然好像手续不是很好办理,也还是让人羡慕的。
路上不时有运牛羊的车经过,骑三轮车的大哥穿着厚厚的大衣,坐在上面的大姐包的严严实实,也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的闲人,鸡鸭和脏兮兮的小狗跑来跑去,一个小十字路口像巴扎一样热闹。
转了一圈,又到河畔,前几次来时还在施工的工人大概已经歇工了,河边的人更少了,几个钓鱼的汉子蹲在草丛里东张西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许他们本来钓的就不是鱼,是寂寞。河中央的芦苇颜色似乎没有多少变化,倒是河水好像深绿一些了,虽然太阳照着,河边的草地上还是有薄霜,河面也凝着一层薄冰,只有那些新栽的树木被削去枝条,黑幽铁青,包着厚厚的保温布,弱不禁风却又给人希望。
有一些灌木因为施工而牺牲了,在它们残存的尸体上,不知道是杨柳还是芦苇的飞絮凝聚成团,挂在上面,透过这些或枯黄,或灰色的植物看过去,远处的高楼,脚手架,水面,炊烟,以及巨大的土崖和谐共存着,仿佛可以想到,这座城市正在从种种杂乱和古旧的背景里新生出来,有破坏,有突破,有阵痛,更多的是势不可挡的改变后带来的震撼和冲击。
我游手好闲的拿着平板沿河堤晃悠,拍狗尾巴草,拍一棵长得乱七八糟的书,拍高高低低的芦苇,突然,顺着大逆光,我看到贯常没有的景象,灰暗的背景下,一道金光倾泻在河面上,照着一两根芦苇,像是记录片里的画面,唯美而恬静…
正幻想的出神。
远处,q在车里打着喇叭,百无聊赖地催促我,她是现实和理性的,更关心粮食蔬菜,不愿意和我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想法为伍,能陪着我来,已经为难她了。
是啊,毕竟生活更多的是实实在在的过程,柴米油盐比风花雪月更深刻,一个中年男人,不去拼命挣钱,不去努力工作,不去做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事,整天吊儿啷铛的在河边转悠,九成多的人会认为是不务正业,不求上进。
这样说来,刘亮程和李娟们比我更不着调,不靠谱,她们时常会盯着一只狗看半天,或者推测一头牛的前世今生,拿着铁锹在黄沙梁上乱翻,甚至一个冬天躲在冬窝子里和几个语言不通的人伺候一群牛羊…
但是,我还是乖乖的悻悻而归。
写于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