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貌与周到,从会说话做起

张建一进门就落泪了。

一个堂堂男子汉,一脸愁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文欣把他让到会议桌边坐下,把纸巾递给他。

张建学徒的时候,在文欣的部门,那时文欣还是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负责张建同一批学徒的30几名学徒工的培训。十年来,张建一直在生产一线,文欣从技术员一直升任到主管。在这个既有技术人员、又有管理人员和技能操作工的大部门,由于知识层次不一,年龄结构复杂,员工关系处理很重要。文欣每天和员工在一起摸爬滚打,脾气秉性也都了解差不多。

张建还在无声地呜咽,既委屈又无奈。文欣倒了一杯开水,放到张建面前,没有打断他,任他默默流泪抽泣。

好一阵子,文欣轻轻地说:“看你,多大的人了,快别哭了。喝口水,跟我说说,什么事把你难成这样?”

张建没有抬头,拿起水杯,双手紧紧握着,好像在用那杯热水取暖一样。

文欣告诉秘书,暂时不见其他人,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张建眼睛哭的通红,脸色却苍白。还是不敢抬头看文欣。

文欣拿起水壶,边给他加水,边鼓励他把心中的结说出来。

张建嗫嚅着,半晌,好似鼓足了勇气,说:“文欣姐,我该怎么办呢?”一句话未说完就又涌出了眼泪。

文欣了解张建,他是个耿直的人,内心里火热,待人也真诚实意,愿意钻研技术,工作还很用心。可是不太合群。文欣轻轻地说:“工作上没有什么能难住你,即使有困难,你也不会用眼泪解决,那不是你的风格;生活上么,家里有难事了?你着急也不是这样的。”

张建终于抬起头,看着文欣,通红的眼睛还闪着泪光,说:“文欣姐,我特别生气,为什么我那么不会说话呢”?“我不想伤人,可是一说话就伤人”。“组里人都不愿意理我,干活也都不愿意和我搭档”。

他抽抽搭搭地说着,文欣静静地听着。

是的,她认识张建十年,看着他从一个学徒生慢慢成长起来。他的每一步成长文欣都看在眼里,他的问题文欣也都了解。很多次,文欣创造机会,或组织小组活动,帮助张建融入团队。不开口,他是个好同事;一开口,就会把原本热火朝天的话题聊到冰点,不欢而散,也不时有员工来告张建的状。

甚至张建的父亲都来找过文欣。那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花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把孩子送进城里,就想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可是他那不懂得说话的儿子却把自己搞的四面楚歌,非要回家种地。文欣看不得别人的难,承诺一定把孩子给带好,让老人家安安心心地回家。

看着面前的张建,文欣眼前浮现出他父亲的愁容满布的眼神,想起老人含泪的样子。

文欣看着张建,轻轻地说:“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也有不足。你的优点很多,热情善良,钻研能力强,工作踏实,孝顺;不足就是执拗,不擅长交流。上天给我们优点就是让我们发挥它,成就自己;给我们不足是时刻提醒让我们不要忽略它,要克制它,不犯或少犯错误。”

张建点了点头:“文欣姐,我的缺点还能改吗?”

文欣微笑着,说:“要想会说话,得先学会倾听”。

文欣轻轻地说:“的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我们不能盲目顺从,也不能强迫别人接受”。“有句话,叫做‘不向权势低头,但要摘帽为礼’,你有自己的道理,别人也有他们的道理,但是表达一定要以尊重为前提,不能让对方难堪,对吗?”

张建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看了文欣一眼,又低下头,带着懊悔和沮丧。

文欣看着他,轻轻地说:“态度就像一面镜子,你给别人的态度是温和友好,你看到的就是温和友好。你想让别人接纳你,你要先接纳镜子里的你自己。”

张建抬起头,听着文欣的话,眼神中闪过一缕亮光,仿佛看到了希望:“文欣姐,二组的那两个人一直跟我唱反调,很别扭。”

文欣微笑着,看看他,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说:“你那么喜欢历史,我就给你讲个历史故事。”

文欣给张建讲了一个故事,是道格拉斯和林肯的故事。

道格拉斯出身名门,年纪轻轻就跻身政坛,林肯出身贫寒,二人同是美国政坛的明星。巧合都是两人都曾追求过玛丽,而玛丽嫁给了林肯。道格拉斯为此耿耿于怀。

不仅如此,道格拉斯代表民主党,林肯代表共和党,二人的政见也各行其道,特别是在美国黑奴问题上水火不容。两人作为两党的总统候选人,竞选议员,道格拉斯获胜;竞选总统,林肯获胜。

一次,林肯在白宫门口发表总统就职演说,演讲台上没有摆放桌子,他不知把手杖和帽子放在哪里才好。四下寻找后把手杖挂在了一个栅栏上,可是栅栏太高,帽子挂不上去。面对全国民众演讲,脱帽是必须的礼仪。

这时,作为联邦议员道格拉斯走上台,他接过林肯的帽子,捧在手里。直到仪式结束,才把帽子递给林肯。

道格拉斯与林肯从年轻时有那么多的恩怨,既是情敌又是政敌。道格拉斯完全可以趁机看林肯当众出丑,而他却选择伸出援手。

他不仅为林肯捧起帽子,同时也为自己捧起气度和修养。

张建终于放下紧握的水杯。看着文欣,似乎还要让文欣继续讲下去。

文欣又讲起日本的一位作家——松浦弥太郎,他在一本书中告诫人们,要做到不与人争战,最重要的是要仔细听对方说话。礼貌与周到是保护自己的铠甲。

张建使劲点着头,眼神不再沮丧,腼腆地笑了,还是那么淳厚朴实的笑脸,一如那个刚刚进厂的小学徒。文欣告诉他:“常怀恭敬辞让之心,常施尊重赞赏于人,你的心里是这样的意念,你就学会了说话,镜子里就不会是失望了”。

文欣看着高高大大的张建转身走出门,眼前就又浮现出那个微驮着脊背的父亲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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