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朋也，自己把书包打开。”
两岁半的朋也靠在齐腰高的长方块沙发凳上，扭着肩膀脱下书包，摆在凳子上转了个方向，他妈妈在鞋柜那边帮他放鞋子。
两只拉链都在他左手边，朋也站了两三秒，探过身子去摸第一只，右手带着自己趴在了书包上，等两只小手都抓到拉链时，朋也却停下来，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重新直起身子，这个时候妈妈早就放好鞋子站在朋也身后了。
一弯腰我才看到，他是在嚼早饭，搞了半天他嘴里还有东西没吞干净！一想到他的水杯依然在书包里，我连忙想帮他拿出来。
正要上前，余光看到朋也妈妈正一动不动盯着他，于是我也没有帮他，起身退了半步。我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上一次搬家在周末，我开车经过汽车城大道，去的路上有个十字口堵了车，绿灯已经亮了，但是四条车道都乱成一锅粥。这个时候我发现右前方两个车道间可以过车，但刚好前面这辆车别住了这个出口，而且他一直不启动！我当时急了，心里想，你打个火要多久？为什么你就不能快点开过去呢？
正当他刚好起步挪了几公分，红灯马上就跟着亮了，我瞬间就炸了，胸腔里一阵堵，抬手就砸方向盘。这一砸车没事，我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凝固在敲完方向盘的动作中，连手痛都不去感觉了。
几秒钟后，我突然憋不着笑了起来，绿灯亮起后，我一路都保持着微笑的姿势，回味无穷。
2
看着朋也抱着水杯慢慢地嚼早饭，我像上次一样笑了起来。
当时我迫切希望他动作能快点，巴不得他一下子就打开书包拿出水杯，然后迅速进门去教室报到。但我没有告诉自己，最多，这也就是朋也自己拉书包拉链的第二周，他会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况且朋也嘴里的早饭还没有嚼完，学习吃东西的同时拉开书包对他来说是新鲜的，甚至于他而言，“学习”都是新鲜的。
而我搬家那天并不需要超过那个车、钻入车流的空缺、赶在红灯扬起前多跑一个路口，或许两个。
为什么我要急？
3
楚楚是个没有表情的男孩子，跟小伙伴交流的方式通常是面不改色地尖叫、凝视，头也不抬，没有语言。
小朋友做活动时，我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僵硬地坐在小板凳上，好像身体里憋着很多的东西，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释放出来，有的时候憋不住了他就开始呜咽，原来的姿势保持不变，压抑着小声哭。刚开始的时候楚楚一发现我看到他哭，他就会努力地克制，恢复平静的样子。知道他想爸爸妈妈，每次我都会靠近他说，今天做ABC几件事，然后爸妈就会过来接他回家了。
熟悉一些后，他哭的时候只要和我对上眼，就会立马起身走向我，我会伸手牵他，但只要我没看他，或者我不伸手，他不会有行动。
有一天楚楚爸爸来送他上学，穿好鞋子后楚楚头也不回地默默走向教室，我转头说：
“楚楚不怎么会表达情绪，你们要……”
“我在的时候是这样的。”他爸打断我，目送着自己儿子走进教室，脸上洋溢着慈祥而自豪的微笑。
4
要求两三岁小孩控制自己的情绪，比要求他第一次就把“新鲜事”做好更苛刻。
这位父亲依然自恋地认为孩子是因为离开自己而陷入沉默，而没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克制情绪、不苟言笑的形象已经让孩子受到了持续的精神折磨。如果爸爸这么做，那么楚楚就会认为这是对的，甚至不这么做会被爸爸认为是错的。
这位父亲没觉得自己儿子不说话有任何问题。
克制情绪是有代价的，堵住的地方总有一天会决堤，所谓“迟早要还的”，该哭的时候就哭，开心就笑出来，不要端着。陈旧的传统告诉我们父亲应该是威严的，但是我们没有理解什么是威严。
这位父亲所言传身教的“男人应该克制情绪”理念，在成年人看来可能简单得不得了，但是要知道，冷暴力是世上最简单的几件事之一，为之骄傲未免显得太容易知足了。
教会孩子表达情绪比冷暴力难多了，虽然成年人认为哭和笑是天生的，是简单得不得了、平凡得无须在意的事，可对于孩子来说，这是新鲜的人生内容，他们刚开始学习，而我们可能早已把这些事从头到尾经历过成百上千遍。
小孩和大人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用相同的水平思考，用同样的速度做事？
5
有的媒体在说，我们的社会正在进入“不婚主义”时代，有人给出有关大环境的理由，也有人表达了关于个体的理由。其实不结婚是没问题的，但是大部分人都无法自圆其说，甚至有的人通过提及男女的权利和义务，走向极端的性别批评。对于提出这些观念的人，首先我要问的是，你想清楚男人女人是怎么回事了吗？结婚又到底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期望的生活状态和生活方式，有人期望成为柏拉图所描绘“理想国”中的一员，有人想要活在“大同社会”，有人希望社会能尽快实现无性别主义的运转，还有的人期待着新技术能推动共产主义的早日实现。
历史的进程是一步步推进的，由一到二，到三四五，再到未来，跳过任何一步，其代价都是不可避免，并且难以承受的。不想付出代价，又想要走捷径，没有这样的事。
现在就以最终理想的标准来生活，是一种本末倒置，因为这样做并没有为我们理想的世界作出任何实质性的贡献。
6
跟小孩子长大一样，社会的发展需要时间，一步登天不可能。新技术可以加快速度，甚至实现指数增长式的变化，但没有一个过程可以跳过。而梦想的实现，也需要落地执行每一个步骤。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更不是说着、想着就冒出来的。
小孩说不出内心真实的需求，我们引导、鼓励他说出来，做代言人往往会带来真实想法的严重偏差。对于学习做一件事的小孩，每个步骤大人都要耐心教给他，如果帮他做了，孩子明天还是不会，没有学习和进步，只是身体在长大。社会亦如是。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Fatherbeing
Fatherbeing：早教工作笔记 | Start from baby ag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