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一片无垠的麦田,历史则是在其表面画出的一个个巨大的麦田怪圈,而我们,则像在这片巨大麦田当中奔跑着的孩子一样,被此起彼伏的麦浪包围着,浑然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这幅巨大图案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像素而已。
由这种局限性而带来短视,使得我们总是习惯于从个体的角度对身边的各种现象进行判断,却殊不知自己眼中看到的只不过这片漫无边际的麦田海中屈指可数的几根麦秆几粒麦穗而已,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就是这个道理。
我知道前面这两段话说的有点云遮雾绕,这么说吧,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只能靠自己奋斗的80后 屌丝,我也曾一度对中国福利丰厚而效率低下的公务员系统强烈不满过,更对政府为了养活这个庞大臃肿的特殊人群而征收的各种税费心存芥蒂,直到前一阵子看了 某机构对十八世纪英国与二十一世纪中国的社会历史做了大数据数学模型分析后发表的一篇白皮书报告,才第一次瞥到了历史在时间的麦田上勾画出的那些怪圈的离 奇轮廓,于是才眼界大开,刹那间明白了党和国家保留这样一个待遇优渥而效率低下的公务员体系是何等的苦心孤诣殚精竭虑,更为自己从前的鼠目寸光而羞愧不 已。
我理解你现在一头雾水,让我这么问你吧 – 十八世纪的英国能一跃成为世界头号强国的原因是什么?倘若你的回答是工业革命的话,那我只能说,这个答案并不完整,或者说,是什么导致工业革命在英国爆发?我知道,你的历史书上对这个问题给出了若干解释,但是,历史书上漏掉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了西方各国把今天的中国视为一个强大的即将崛起的潜在力量 - 因为他们知道,什么科技发展劳动力资源原材料储备等等其实都是不重要的,而中国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依旧保留着一支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公务员大军这个事实,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致命的…
不多说了,趁着我记忆还新鲜,和大家分享一下那篇白皮书中的精华。
十八世纪的英国,有一点和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很像,就是拥有一群收入丰厚但是基本不用干活儿的阶层,而这群人则彻彻底底地改变了英国,乃至整个世界的走向。他们隶属的组织有一个响亮的名字 – 英国圣公会 (Anglican,英国国教) 。
拿1851年来说,全英国大概有17, 621名圣公会的教士,神父,或者牧师。这个职业当时倍受英国贵族和乡绅们的青睐,经常想尽办法托关系把自己的子嗣弄进这个队伍当中,原因很简单,活儿少钱多有面子。
具体的收入情况是这样的 – 对于新入职的神父,教士和牧师来说,平均年薪是500英镑,大概相当于今天年薪35万英镑左右,而这还不算随着就职教会给予的各种其他福利,比如免费的住房(罗马天主教会和英国圣公会的传统,每一个教士和牧师都由教会提供免费的住房,叫做glebe land)和农耕地,这些既可以自住自用,也可以出租出去收取租金。
当然这是最低标准,如果教区的农民稍微富裕一点儿的话,那教士和牧师们的生活则更加滋润,比如剑桥郡的资深神父们每年的年收入能达到惊人的7,300英镑,这相当于,屏住呼吸,今天的5百万英镑。
其实被很多女孩子们喜欢的英国女作家简.奥斯丁就出生在这样一个教士家庭,熟悉奥斯丁的读者都知道奥斯丁曾经不止一次地抱怨过自己的生活环境经常“窘迫”到让她在朋友们面前无地自容,但即便是这样一个让伟大的奥斯丁女士颜面扫地的家庭,还是有厨房,绘画室,风琴房,以及书房的,而且她还可以经常去父亲教区的小图书馆里面去找各种经典小说来读。
除了诱人的收入外,这个职业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其基本为零的资历要求与工作强度。
首先,十八世纪英国的神父,教士和牧师并不需要特别的虔诚,也不需要持有正规大学的神学学位,更不用接受正统的布道培训,决定你能否获得这个职位的唯一因素是你是否出生在一个有背景的家庭里面。
至于工作本身来说,无非写写布道词,每周日礼拜时讲讲话,若和当时没有机械化农具需要干重体力活儿的农民相比的话,则大为轻松。对于一些乡村的牧师来说,甚至连写布道词都不必,直接买一本布道手册,每周给自己辖区中大概200个农民读一次就好了。
当然,为了负担这样一个有钱有闲的特殊阶层存在,英国政府也不遗余力的在税收上想办法。除了传统的什一税之外,教会和政府想尽各种花样来征税,其中最夸张的两个税种分别叫做“窗户税”和“玻璃税”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两个税种应该属于消费税,excise duty),税如其名,居民需要为自己新盖的房屋上所有的窗户和玻璃缴税,而且税率不低。
这两个被英国老百姓戏称为“空气税和阳光税”的税种从1696年开始执行,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在英国留下了大量没有窗户的房子,很多还蛮有创意得在本来应该是窗户的地方用不同颜色的砖砌住作为修饰,你可以去Google或者Wikipedia中搜索”Windows Tax”,那里你会看到更多的图片。
但为什么说这样一帮高收入不干活儿的人拯救了英国呢?
原因很匪夷所思,但又在情理之中,因为这些人太闲了,所以他们开始了更高的追求,请看下面的例子。
约克郡的教士George Bayldon因为布道水平太差,教区出勤率奇低,于是Bayldon先生干脆把自己教堂的一侧改成了养鸡场,并开始自学冰岛语,而且还编纂了世界上第一本冰岛语字典;
离他不远的教区有一个叫Laurence Sterne的教士,写出了著名的畅销书《绅士特里斯舛·项狄的生平与见解》(The Life and Opinions of Tristram Shandy, Gentleman);
而来自于Leicestershire的教士Edmund Cartwright – 出现在全球各个国家历史教科书中的埃德蒙德.卡特怀特先生,发明了动力织布机(powder loom),直接促使了工业革命的开始;
来自Devon的神父Jack Russell培育出了后来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杰克.罗素梗”(Jack Russell terrier) – 一种可爱的最初被贵族们用来猎狐的小猎犬;
牛津郡的神父William Buckland则写出了世界上第一篇对恐龙的科学描述,并且 – 信不信由你 – 成为了一个世界级的化石粪便研究专家;
另一位我们耳熟能详的要出现了 – 来自Surrey的教士Thomas Robert Malthus,看着眼熟吗?对了,这就是被我们称为“二马”之一,写出了《人口论》(An Essay on the Principle of Population)的马尔萨斯(另一位是中国著名人口学家马寅初), 他的理论为政治经济学奠定了基础,也在几百年后间接导致了出生在中国的你我没有了兄弟姐妹;
Durham郡的神父William Greenwell被称为现代考古学之父;
Dorset郡的神父Octavius Pickard-Cambridge成为了世界级蜘蛛研究专家,而他的另一位同事神父William Shepherd编著了英国第一部色情笑话史;
Yorkshire郡的另一位神父John Clayton第一次尝试了燃气照明;
曼彻斯特的神父George Garrett则发明了世界上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的潜艇;
Essex的神父Adam Buddle是一位植物学家,Berkshire的神父John Mackenzie Bacon是热气球运动先行者,并开创了空中摄影技术;
德比郡的教士John Michell教授了William Herschel如何制造望远镜,后来William Herschel用此技术发现了天王星;John Michell还天才般地想出了给地球称重的方法 – 这可以说是十八世纪最有创意的科学实验了,可惜他自己因病并未能亲自实施此实验,在他死后,该实验被著名的亨利.卡文迪许完成;
注意,最不可思议的一个人出现了,他就是肯特郡的神父Thomas Bayes - 托马斯.贝叶斯。此人在十八世纪上半叶就搞出了后来以他名字命名的贝叶斯公式 – 由此概率论有了质的突破,虽然这个名字可能只有计算机系和数学系的同学们比较熟悉,但如果没有此人的话,统计学,金融学,天体物理学等等学科可能完全不是今天的样子。 说此人诡异,是他的这个定理,在20世纪能做大量计算的现代计算机出现前,根-本-没-有-任-何-的-实-际-价-值!
话又说回来,你能想象我们今天预测天气和股价变化的数学模型,确定放射性碳14定年的计算方法,弦理论和其他天体物理学领域的数学基础,都源自于一个十八世纪英国教士午后闲暇时的业余创作吗?
这还不是最棒的,因为俗话说:好的牧师生产作品,卓越的牧师生产好的牧师。那么看看有哪些人是牧师或神父的孩子 – 诗人John Dryden和Oliver Goldsmith,建筑师Christopher Wren和Robert Hooke,作家Jane Austen和Brontë姐妹,你若有兴趣的话,可以亲自去查一下电子版的英国国家传记字典 (Dictionary of National Biography) ,在里面输入rector (教区长) 的话你能得到4, 600+个结果,输入vicar (牧师) 能得到3, 300+结果,而这些人里面有338个物理学家,492个经济学家,639个发明家,以及741个科学家。
了解了这一段历史之后,我相信你和我一样,会对我国的公务员体系和税收体系有不一样的认识吧。作为一个爱国青年,我要高声的呐喊:请让税费来的更猛烈一些吧!请让皇粮更充裕一些吧!请让公务员们更清闲一些吧!
我想,这就是一个80后屌丝能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所做的力所能及的贡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