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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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唐培蕊  Pray

小茗是我的大学同学，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们俩，从相见恨晚到惺惺相惜，总是有种不言而喻的奇妙感觉。

认识小茗，是在那个盛夏的七月。学校迎宾大道的法国梧桐首尾相连，昂首挺胸的送走了学校最后一批实习生。七月的阳光，总是夹杂了太多的情绪，既冗长，又乏闷，其实夏天才刚刚开始，但又好像永不结束一样。透过叶子的间隙，地上星星点点，给这座城市投下了离别和孤寂的光斑。空气里飘散着的，是此起彼伏不知疲倦的蝉鸣。

匆匆的告别，匆匆的进入医院岗前培训，匆匆的开始在临床的日子。太多的情绪来不及整理，就投入到昏天黑地的忙碌中。

去科室的第一天，我就认识了小茗。身高近170cm，长腿细腰，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只要她不开口说话，就是活脱脱的女神。相处时间长了，我也就送给她八个字：“静若处子，动若疯兔”。她一开心了就大笑，一大笑就能看到后槽牙，感染力极强。她看上去有些粗枝大叶，但偶尔也会心细如尘、细腻敏感。

小茗的男友，虽然样貌不出众，但却有着180cm的身高，待人诚恳，礼数周到。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面薄薄的墙，看上去也是蛮登对的。四年的恋爱，没怎么经历过小打小闹，顺风顺水平平淡淡，最后，还在实习前的分手大军中坚韧的存活了下来。我们一边祝福着细水长流，一边也看得好生羡慕。在学生时代，我们判定一个女生幸福与否的标准很简单，小日子过得不错，成绩好，在学生会也吃得开，老师同学中人缘又都挺好，当然，标配还是要有个不错的男友和一群朋友。而这里面，只需要有一样，就可以被认为是“还不错”。所以，看上去小茗就是活在众多标准以上，并且还符合标配的这样一个幸福的女生。但其实，很多事情只是看上去是这样的。

小茗和她的男友，跟我在同一家医院实习，但是因为是在不同的科室，所以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活生生的把关系处成了异地恋。

有一次朋友聚会到很晚，结束之后，情侣相伴而走，单身的结伴而行，小茗却望着手机，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上前去问她，怎么不见她男友来接她？她笑了笑，说，我怕他已经休息了，我想，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的。我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但是因为很多朋友都在场，也只能招呼着小茗和我们一起走。再之后，我也忘了这茬。

我们共同的朋友中有一个男生，他和他的女友刚进大学军训期间开始恋爱的。男生能说会道，看上去有点吊儿郎当，因为长得一生好皮囊，在女生中很是受欢迎。但是男生并不是掂不清轻重的笨蛋，情商比较高，他能把朋友和女友的位置分得很清，从来不会做让人误会的事情、说让人误会的话。巧妙回避一些女生有意无意的好感，用心的维护着和女友的感情。他和女友各自都有要忙活的事情，不见面也没出什么问题，但有事情出现，两人一定是一起讨论，重要日子，两人一定是一起度过。最重要的是，他们相处得轻松自在。

小茗曾经跟我提起过，她好羡慕他们的感情，是那种久处不厌，熠熠生辉的感觉。我打趣到，“你不是也细水长流，安然无恙么？感情本来就是各有各的不同，知道有多少单身的人其实也羡慕你么？”

她笑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来半响才说，“我们没什么理由分手，也没什么理由继续在一起，有的时候我都在想，怎么就过了好几年了？” 她看我不解，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刚开始在一起，是朋友的撮合，我们相互之间觉得彼此还不错，也就不咸不淡的处着，从来没有过很浓烈的喜欢，但总是安慰自己，平平淡淡不就是最好的么？我们之间很客气，客气到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我在好朋友面前肆无忌惮的撒泼打浑，在他面前却只是安安静静，我想着，按照她喜欢的样子去改变，我们的关系会不会有所改善，但我却没有很快乐很自在。这种事情只能“冷暖自知”。现在越来越开始怀疑，我们之间相处下来，是习惯不是喜欢，是亲情不是爱情。想要一起走下去的愿望也越来越小，他是个好人，或许是个好男友，又或许，只是我们还没长大。”

我越听越不对劲，但她就像是开闸的水枪一样，停不下来了。“曾经有一次，我练车很晚了才结束，学校外面在修路，出租车开不过去，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路灯也只亮了一半，我很害怕，很想让他来接我，但是我知道他是十一点准时关机睡觉的。其实那天下午我告诉他了，晚上会很晚回来。但他也只是说，要注意安全。其他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不都会出来接女朋友的吗？再不济，总会说一句，'到了之后给我报个平安'什么的，可他什么都没有。后来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只能一边打电话给妈妈，一边很快的跑回学校。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女生，还是不在乎我。”

“那你有跟他说过你害怕走夜路么？”

“提到过一次，他的反应让我觉得很再也不愿意对他提任何要求，他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一直觉得你是那种很坚强独立的女生。”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是自己坚强独立下去了啊。”

所有的坚强独立，可能都是因为始终没有遇到那个能让她放下铠甲的人吧。

“但是也有好的时候。陪我逛街的时候从来没有任何怨言，期末占座的时候也总帮我占一个，会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什么的。没什么可挑剔的大毛病，但却也无法更加亲近。你说，这样的“不吵不闹、风平浪静”是谈恋爱应该有的样子么？”

“都说谈恋爱需要慢慢磨合，可你们磨合了四年怎么磨成这样了啊？”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恋爱是不是正常的，但是，我就是好羡慕他们。虽然不知不觉过了四年，有的时候心里也会产生一点小依赖，但这种时候，我就会想起他的话，我是个坚强独立的女生，好像有依赖这回事，就是错了一样。你听完之后，会不会有一种马桶配错了马桶盖的感觉？”

我当时正在喝奶茶，噗的一声就笑喷了。“那你们谁是马桶？谁是马桶盖啊？”

她常常就是这样，说着说着就跑偏了。然后大笑，露出后槽牙的大笑。

后来，我们仍然认认真真实习，忙忙碌碌做事。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听她提起过她男友。直到有一天，我们俩一起跟着老师值夜班，那天晚上，来了一个脑栓塞的老婆婆，病情很重，需要立即取栓治疗。我们在一旁帮忙准备医疗文书准备联系介入室的时候，老爷爷走到我们面前，颤抖的说着：“我们今年结婚六十周年，是金婚，我不想她就这么离开我，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下午她还要我陪着她去买面粉，她说要给我做馒头吃，我就晚上出去给她买零食耽误了一会儿，回来她就倒在地上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离不开她啊。”

小茗听完愣了愣，我安慰老爷爷的时候，看到她在偷偷抹眼泪。事后，她郑重其事的跟我说，“这才是爱情应该有的样子。两个人是应该相互尊重，但相互扶持，相互陪伴更加重要，而不是我一个人的坚强独立。” 我不明就里的点点头，不知道她下了什么决定。

又过了几周，我无意中看到她更新了心情。“任何时候做任何决定都不算晚，因为在我们长大以前，必定会走很多弯路，遇见一些不得不告别的人。我们是亲人，是朋友，是心底最美的追忆。或许我们都等不到彼此长大的那一天，但在此之前，我仍然感谢你让我坚强又独立这段日子。”

离开还是留下，挽留还是转身，对的还是不对的，我们似乎都不能很确切的回答。等过，直到最后厌弃了这种等待。期待过，直到最后放弃了这种期待。输给了时间，输给了你。无法挽回，也由不得自己挽回。只愿在长大后，在你的追忆里还有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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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ut  Pray

小小的耳鼻喉头颈外科住院医生

位于天府蓉城华西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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