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猫儿 老娘不老》|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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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从我们出生始,便在苦难中一足一步。而命运向来相生相克,苦难和快乐如影相随唇齿相依。想明白了生活中的辩证,自然会淡然和坦然。
我们总认为鹤发耄耋或者修行之人才能参透生命中的一些必然规律,但事实上,大隐隐于市才是对生活的真正接受,最坚韧的人是那个做过了妈妈的人。在受精卵落户子宫的那一刻,这个女人就接受和容纳了整个世界,并用整个人生和生活对抗、合谋。
没想到,我和女儿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爱别离”就这么来了。
开奶比剖腹产后的伤口更疼
从怀孕的时候我便脚踏实地地做着顺产的准备,虽然听说顺产的疼痛相当于全身80%面积的重度烧伤,或者相当于二十根肋骨同时折断,但依旧很虔诚地认为,这种痛是一个女人必须承受的,无躲无藏。可是实际情况和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预产期前一周的产检后,那个瘦小的产科主任告诉我,胎位很正但是我的“小猫”脐带绕脖一周,她让我回家采用特殊的睡姿和体位,争取让孩子自己转过来。
预产期前一天我在老公、老爸、老妈的陪同下忐忑去了医院。哎,小猫,你这个晕乎乎的小妖精,你转反了,脐带绕脖一周变成两周。于是,我立刻被收入院,准备第二天上午剖腹产。
上了手术台后没一会儿,那一团肉乎乎的东西被从我的肚子里取了出来,护士拎着她举到我的眼前时,我的世界迸发出鲜花和史诗般的吟唱,我浑身充盈着力量,就是这样一个皱皱巴巴哭起来像只小奶猫的小东西,是我的女儿,是和我的灵魂生生世世的女儿。
由于我是麻醉敏感型体质,在手术后的第23个小时麻醉基本上才消失,我立刻面临的是两件事:下地走路防止肠道粘连、拔掉导尿管自行解决人生大事……
疼、真的很疼,起床下地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要把自己撕成两半,不要以为剖腹产可以幸免那折断肋骨之痛,它和顺产相比,唯一的区别是时间而已。就在我刚刚麻木了以下腹为中心散射的持续不散的剧痛后,涨奶来了,胸部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两块硬邦邦的“石头”。
恕我无知,我一直以为神圣的开奶是水到渠成,只需要借助吸奶器就可以完成第一次开闸。但是,那些书上的各种描述,全是骗人的。我亲娘充当了我的开奶师,被产后疼痛已经折磨得想再给自己来几针麻药的我,勉强坐在椅子上,被我亲娘用尽热敷推揉之法,终于开闸放奶。我已经无暇顾及下嘴唇的一小排紫红的牙印,直到出院的时候仍然依稀可见。
由于剖腹产术后需要连续使用三天的消炎药,为了安全起见,这三天吸出的奶水全部贡献给了盆栽。我家小奶猫第一次和母乳的亲密接触,是在出院回家的那天,感觉不要太奇妙,这种母女之间的奶水联系,融化进无法分割的血缘中,是我独享的幸福,值得一辈子历久弥新的回味,这种感觉注定成为我心里对母亲这一天赋身份虔诚的膜拜和骄傲。
有哺乳 就一定会有断奶
早听人说,剖腹产生出的孩子和顺产生出的孩子相比,总有点先天不足的意味,这在我心里是一道过不去的坎。于是,我对母乳喂养有着近乎于偏执的坚持。
母乳妈妈们都知道,除非你是那种喝点水就产奶的体质,大部分会对自己产生一波又一波的怀疑,总是觉得孩子没吃饱,总是担心奶水不够。我一度因此噩梦的时候,才在我的心理咨询师分析中得知,这一表现是我轻度产后抑郁的奇葩症状。好吧,看在我的小猫在前六个月纯母乳喂养中每月平均增重两斤半,看在我在纯母乳哺乳前六个月平均每月增重一斤半的面子上,我的产后抑郁被治好了。
喂母乳的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变成了我的习惯,习惯了女儿肉乎乎地一团拥在我的怀里和我亲密无间肌肤相亲,习惯在半夜里闭着眼睛把女儿搂紧听她砸吧嘴,也习惯了不去想,作为母亲,有义务在某一个时间点,亲手阻断和孩子的这种联系。
但是,并不是你不去想,你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就不会来临。在女儿差一个月一岁半的时候,实际上这个时候她已经长出不少颗牙齿,可以吃肉汤拌软米饭了。我发现她对“扎扎”的执念,更多的是渴求安慰,就像是睡觉的时候抱着毛绒玩具一样。
断奶,提上日程吧。作为母亲的不舍和失落情绪,在我的心里百转千回。我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我这都是为你好”,这是所有母亲的口头禅,这也是所有孩子心里的魔咒,当这些孩子也成为母亲的时候,这句话随时从内心喷薄而出。毫无疑问,新一代的妈妈们第一次使用这个魔咒的时候,便是对断奶这件事情的抗拒,发自内心,不受理智管控。
我为我女儿的断奶制定了缜密的计划和时间表,并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在等待的那几天,每天在台历上撕下一页,任失落的情绪慢慢发展成不甘,甚至去想,是不是女儿以后跟谁都行了?是不是她对妈妈的依赖从此会越来越淡……
终于到日子了。
第一天断白天的奶,女儿没有哭;
第二天断睡前奶,女儿没有哭;
第三天断晨起奶,女儿没有哭;
第四天断夜奶,女儿,还是很淡定地没有哭。
不是说断奶的时候孩子会撕心裂肺地哭几天吗?不是说为了让孩子断奶,妈妈会狠心把孩子扔给老人不能见面吗?不是说为了断奶成功,妈妈会在“扎扎”上涂紫药水吗?
我的女儿对断奶这件事的淡定和坦然接受,让我几近崩溃。生孩子手术后的刀口疼我没有哭,开奶的时候我没有哭,可是这一次,我哭了,哭的很难过。
母爱 什么时候都是唯一
断奶给我带来的情感上的不适,伴随着身体的不适,在某一天一同消失,我的生活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层面的常态。
武侠或修仙小说里都会有这样的片段,某高手在经历一个机缘巧合或者时间点的时候,功力会突然提升一层,出关后得知,又可以修炼更高一层次的秘籍,可以去以往被禁止的秘境里修炼了。
我一度以为断奶,是和女儿的一次“爱舍离”,并坚定地相信,孩子成长过程,就是和父母的一次次远离,垂垂老矣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人,真实的人生就是孤独的减法,一直做到结果归零、身体归土、灵魂归位。
可能在一岁半女儿的心里,并不是这样。
在我因为她不再要求吃“扎扎”而难过的时候,她会靠在我的身后,像树袋熊一样,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用小小的胳膊搂着我。我们只是换了一个拥抱的姿势而已,她不会这样对其他人,妈妈还是她的唯一,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老娘汗颜啊,那狭隘的羡慕嫉妒恨,化解在小奶猫小小的怀抱里。
孩子的成长,如何不是妈妈的成长?谁说长者的经验才是岁月的明灯,稚子的纯净,有时才是对心灵最直接的催化,成年人都太在乎对得失的比较了。
我们在成为母亲之前,会很不屑一顾地抨击母亲,说她曾经以母爱为名,给了我们莫大的压力,甚至影响至今;可当我们成为母亲之后,也会自然而然地继续“以母爱为名”。其实这就是母爱,这是血脉中拒绝不得的付出,是控制不住的情感,不当孩子体会不了,不做母亲理解不了。
母爱是双刃剑,但不开刃便不自伤、不伤人,这是女儿教会我的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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