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辈”有人才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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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分这个特有的中国文化,肯定是孔夫子的发明创造。讲春秋大义,是为了维持封建纲常;讲人伦理数,是为了防止胡叫冒答应,以绝近亲联姻,以利宗族繁衍。

我们村上人老几辈没听说出过什么大德大贤,也没有个谁著书立说或者铭文勒碑,连一片发黄的纸片都没留下过,偏偏辈分一事脉络清清楚楚,血源关系明明白白。

上百年,上千年来,雨搅着雪,到头来雨还是雨,雪总归是雪。

全、振、新、德、英,是这个依沣水而居的小村,我们姜氏一族的辈分序列。“全”字辈前是什么字没人知道;“英”字辈后该如何排没谁讲得清,索性就各取所爱的了。

我懂事时,“全”字辈的人全村就剩下一个了。他住在北街,常常从我家的门口走过,去西岸子地里干活或者出村办事。高高的个子,背有些微驼,双手总是背在身后,步态有的晃的感觉。每每看着他一步一步从我家门走过,老远的我都从心底升腾起一股敬畏来,目送他走远了。如果我上前答话是要称“太太爷”的,其实这个老人不知道那个总是注视着他的小男孩好想和他说话;我想问他“你爸叫什么,你爷又叫什么?”我知道,那样的话问出来是大逆不道的。所以,他从我家门口走来走去十多年,我都没敢问过他,甚至于没说过一句话。但我听过他和别人说话:口气总是躁躁的。我觉得这符合他的身份,他就应该有脾气,就应该板起脸来训这些不孝子孙。可我依然没有勇气和他说话,直到他死了也没有。我想他是带着没和那个小男孩说一句话的遗憾走的,因为他的不主动,村中姜氏的辈分就停留在这五个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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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字辈中,我认识的人就多了,只是他们中还有不认识我的人。

出我家门朝南走三五户人家,是一个小十字;十字不正,稍带了刀把,刀把的那一家人有一个“振”字辈的,名唤“振川”,因其双目失明,人称“瞎振川”。他什么时候失明的,因何原因失明的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小时候常常看见他两手伸向前,摸索着挪出门,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晒太阳。偶尔,也干活,拿一个木匠的小推刨,替队上刨平作耙地用耙子的梁。只要他一拿上推刨就象换了一个人,瞎的眼睛好象亮出了光来。后来听村上一个人称“十二能”的木匠讲,瞎子才是一个大木匠。即便使眼睛看不见了,烟袋锅只在新箍的木桶内一滑,听音就能说出那块板了缝不严实。有人拿了自己用了十几年的推刨给他用,一上手就说这是他当年的家什,并且说在推刨的顶头有一个木结。村上拆戏台时,椽怎么都没法拆了下,也看不见一个钉子。拆房的人吓坏了,以为动了祖上的东西,惹了先人不快,停工不敢干了。请了瞎子来,瞎子抽了一袋烟,说,自椽的下沿往上只一磕就行!原来在椽上有一个暗钩和架他檩条的在不易觉察处咬合在一起。

和这个瞎木匠家隔了不远,有一个他的门宗兄弟,“振”字辈名和,是一位大裁缝。自小在秦渡津西街学艺,一身的本事,除了天上的白云、沣河里的水之外没他没剪过的。常年是一身中山装,上口袋插一支笔,即便衣服洗的发白了,依然笔笔挺挺的。改革开始后,他在村中缝纫部工作,镇上建服装厂时,他顺理成章做了第一剪。

村北街有一家兄弟仨,“振”字辈,名约、周、扬。

长兄振约,是老师,教语文的,挑错别字成嗜。走到哪儿,挑到哪儿;村中墙上的标语,谁家大门的对联,甚至于村办公室门的的手书标识他都挑,且还要直面作者;一时间,村上玩笔墨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那些人大都是他的学生,长大了,长老了,终归还是学生,面带笑容,红着老脸,听老老师讲这个字为什么错了,错在哪了,该如何才正确。

二弟振周,当兵出身,复员后任关山机械厂人事科长,给村中人办了不少事。但总是面冷,和凡人不答话,也不喜聊天,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谆谆告诫子女:要跟着共产党走!

三弟振扬,一枝笔写尽村中悲欢离合;红白喜事,婚丧嫁娶,他都无偿服务乡里;一把琴演义尽秦腔舞台上的酸甜苦辣,一曲乐动惊心魂,再曲楼上有泪人;颇受村人敬重爱戴。他是我的为人导师兼忘年交朋友,我常常在我墙上他的字中读和他在一起的有温度的日子。

姜氏祠堂西侧,住着一家“振”字辈名华的,黄埔军校出身,性格刚毅。他家有我们街上几十口人家唯一的一口甜水井,所以很是熟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曾围着他家的收音机和他一起听单田芳刘兰芳的。平时他极和蔼,也和我们孙子辈说笑,瞪了眼时脸上透出令人胆寒的杀气。那天,我们几个,和他最宠爱的长我们几岁的小儿子偷偷玩纸牌,被他发现了;一把抓了纸牌,撕了个粉粉碎,再一个扬手撒在了脑后;直把我们几个小屁孩吓坏了,在纷纷扬扬的纸屑中我们夺路而逃,也顾及不了好友接下来要直面的一顿打或一顿骂了。之后的许多天,我们都不敢再踏进他家的大门半步。玩物丧志在那个壮志未酬的老兵眼里是多么地不能被容忍。这一幕却一直深深影印在我的少年脑海中了,每当颓废在潜意识里滋长时,那一张透着杀气的老兵的脸就浮现在我的眼前,使我不敢有丝毫的怠懈。

  …………

在小村的岁月的渺渺长河中,他们站在自己的日子中,怀揣着最简单的仁、义、礼、智、信之光,坚守着不可逾越的操守底线,捍卫着属于自己辈分的那份荣光,一任街头的风吹,把自己雕塑成像。

后辈的我们,沐浴在他们留下的淡淡素素的故事中,不停歇地大步朝前。

          时在二0一七年十月三十一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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