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叹白鹿原———读《白鹿原头信马行》

读完了四川文艺出版社推出的陈忠实先生的短篇小说集《白鹿原纪事》,我又拿起了这本先生的散文集《白鹿原头信马行》。

今年4月29日清晨,陈忠实先生因癌症在西安与世长辞。感谢四川文艺出版社,能够在先生谢世之后,推出这本收录了先生70多篇散文的作品集。在编后记中我们还可看到,先生在重病之际仍与编者潜心探讨书籍出版的种种细节,书中还收录了先生“短序待后,争取写成…”的亲笔书信影印本。也许,这封只有寥寥32个字的短信,是陈忠实先生留给这个世界、留给他的读者、留给“白鹿原”的最后一份书面文字了。

作为读者,我想大胆地说,我理解出版方将先生的短篇小说集和散文集分别命名为《白鹿原纪事》和《白鹿原头信马行》的用意。先生一生笔耕不辍,倾毕生之心血写就“垫棺之作”《白鹿原》,凝结着先生沉甸甸的思想精华;而那个叫“白鹿原”的地方,则是先生一生牵挂之所在。先生一生的创作都与“白鹿原”有着不可替代的联系,正如先生所说:“我愈加固执一点,在原下写作,便进入我生命运动的最佳气场”。

在代序《原下的日子》中,先生说:

“新世纪到来的第一个农历春节过后,我买了二十多袋无烟煤和吃食,回到乡村祖居的老屋……”

“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原坡上漫下来寒冷的风。从未有过的空旷,从未有过的空落。从未有过的空洞。”

在这样“空旷、空落、空洞”的原上,在一个普通的“第二天清晨”,“我”听到了斑鸠“最单调最平实”的叫声,这叫声,“却也是我生命磁带上最敏感的叫声”,“我竟然泪眼模糊”……

我曾读过一篇分析著名女作家张爱玲生平作品的文章。文章称张爱玲一生创作的高峰期大概在她23-25岁之间,也即其居住在上海爱丁顿公寓(今上海市静安区常德公寓)的那几年。从《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到《倾城之恋》再到《金锁记》、《半生缘》,张爱玲屡屡惊艳于当时的上海文坛,留下了众多令人啧啧称奇的经典作品。后半生的张爱玲虽然仍从事写作,但似乎再也没能超越自己前期的作品。所以,上海是张爱玲的故乡,也是后半生寓居海外的张爱玲魂牵梦萦的地方,更是张爱玲创作的灵感源泉。

对很多作家来说,对故土的热爱与依恋都是其创作灵感的滥觞。张爱玲如此,陈忠实亦是。长篇小说《白鹿原》通过描绘白鹿原上白鹿村中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的恩怨纷争,表现了几十年间这片土地上的历史变迁;短篇小说集《白鹿原纪事》是对关中农民集体群像的深入刻画;而散文集《白鹿原头信马行》,则是先生在一生的创作历程中对故土深沉与绵远咏叹。

仍是在《原下的日子》中,先生对这片原坡进行了充满诗意的刻画:从在残雪下露出一点“淡淡的绿、嫩嫩的黄”的茵陈写起,到“浮起一片一片粉红的似乎流动的云”的桃花,再到“一年里最红火最繁忙的麦收”,直到“小雪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下来时……体味到一缕圣洁的温柔”。用一支生花妙笔,先生充满诗意地赞叹这片土地,并借白居易的诗句“独寻秋景城东去,白鹿原头信马行。”来表达自己生活在原上的愉悦,直赶得上当年白居易纵马原上的惬意了。

这本散文集便将先生的70多篇散文尽数收入,以飨读者,使读者得以感受陈忠实先生“生命运动的最佳气场”。散文题材涉及广泛,有早期抒发真情实感的随笔杂谈,如《第一次投稿》、《汽笛•布鞋•红腰带》、《晶莹的泪珠》等;有先生游山玩水、在青峰碧水流连忘返时写就的精彩游记,如《骆驼刺》、《盐的湖》、《黄帝陵,不可言说》、《太白山记》、《关山小记》等;还有对生活中点滴趣事妙闻的记录,如《旦旦记趣》、《麦饭》、《搅团》等,描写的都是日常生活中最平常却也最温馨的片段。文章篇幅虽然都不长,但也足以让我们了解先生的思想和生活,体味先生、缅怀先生。

我也是一名陕西人,确切讲是关中人;我家乡所在的渭北平原与“白鹿原”同属秦岭山系,在地貌风俗和人情世故方面都有诸多相似。读先生的文字时,我总会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我在太白山下长大,也曾随父母游览关山草原,读了《太白山记》和《关山小记》,才知道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也拥有如此的魅力;先生对于陕西农村生活的描写时常会让人会心一笑;对陕西文化历史的考据则又令人获益匪浅。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如今的先生已骑鹤西去;而合上《白鹿原头信马行》,我的思绪却仿佛依然游弋于白鹿原头。作为读者,也许缅怀先生最好的方式就是阅读他的作品;也惟愿先生到了那一边,也能找到他心中的那片“白鹿原”,能够在“白鹿原头”继续信马由缰,翩然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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