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自己以前不是渣男,你信吗?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了。”
当你不爱一个女人的时候,她就像是一道题,简单点或难一点,但终归可解;不像爱上一个人,她就是谜一般,看不透、猜不懂,不明白怎么做,更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答案。
发哥是江西人,外表斯文,行事严谨。毕业5年后,在银行里就坐到了财务主管的位置。他常说,行文比做事更重要,总结报告要写得漂漂亮亮的,话要说得滴水不漏的,至于做事嘛,太周到了,反是大忌。
我和发哥是同乡,比他小两岁,研究生毕业后,就考到了银监会工作。正是在工作中认识了发哥,出于常年空窗,便爱向他讨教勾女之道。
初识后的发哥,每次和我喝酒,主题都是泡妞。他说,正是欲望的年纪,没个固定的女友,真不是个事儿。
他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有就鼓起勇气追起。我说,同个单位的女生,看着总死板了些,少了些朝气。
他就晃荡他的手机,问我,试过“摇一摇”没有。我说:“发哥,我不傻,不想被‘仙人跳’的。”
发哥哈哈大笑。
他告诉我,他还真被跳过,不过,那时还没有“摇一摇”,他在QQ上和一个女网友聊得特别投机,简直是“不脱不快”了,就约到咖啡厅见面,他都买好了TT,准备填饱肚子,就去吃她。
见面甚欢,不是恐龙,三围立体,心中窃喜,说不定可以连射三发。吃饭途中,女子说自己手机没电了,想借手机一用。发哥想都没想,直接递过去,女子嫌热,还边脱了蕾丝外披边打,边打还边走来走去,趁发哥一个不注意,就跑出了咖啡厅。
待到发哥回过神来,追出去,影子都没有了,剩手里一件女人外披拿着。发哥骂了一句“臭娘们”,把衣服扔了垃圾桶,又去重新补卡买手机了。
为什么会向发哥求秘笈呢?因为发哥尺寸不大,本事却大,勾引了不少良家,别人还说不出他的坏,甚至不再缠绵后,还会期待与他再次温存。
发哥说:“我上的女人都是心甘情愿的,不欺不诈,自愿脱衣穿衣,我从不强求。”他说这些时,总会眼睛发光,说到兴奋处,还会在手机里翻出这些勾搭过的妹子照片给我炫耀。
我问发哥,从哪里张罗来这么多的靓妹,是不是常去三里屯。
发哥皱眉看我,说:“把你发哥看成什么了?种马,还是女性用品?”
他说,自己从不去三里屯,那里扎堆的,不是失足女,就是失意女,没劲儿。
他说,跟自己好过的良家,不是少女,就是少妇,但总归,是有些特色的那种。
“譬如。”他一边划开手机相册,一边开始讲解,“这个A在外企上班,是一个物质女,特别喜欢包包和香水,我就会在海外出差的时候,给她带个LV的包和香奈儿的香水;这个B呢,博士在读,算是学霸女,我就会在她熬夜做实验的时候,去她实验室陪她,累了给她捶捶背、扭扭肩,再喂上一杯温牛奶;这个C,看着很性冷淡,是吧,是一个技术女,系统工程师,常常写代码的大牛,我听她聊代码,她听我分析投资、理财,彼此就像师生那种,在床上更是尽兴;这个D,森女范十足,典型的文艺女,业余喜欢做烘焙,我给她读泰戈尔、买村上春树,带她去森林里爬山、野游,顺道打个野战,欢畅得很;这个E,才念大一,迷BL要死,算是软萌女,我追她时,她视我为洪水猛兽的怪大叔,完全不搭不理,后来,我天天健身,一天刮几次胡须,还送她日本原版漫画,又带她去了一趟日本,就什么都搞定了。这个F——”
我打断了发哥滔滔不断的话语,因为目测他可以讲到M甚至Z吧,问他:“发哥,你还给每个美女分类型的?”
发哥说,当然要分,这是必须的,要研究她的喜好、专业和生活习惯;没有一把刀能切任何菜的,要想菜好看,你得用对刀。
我对发哥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由衷地说:“发哥,等我有看上了的,你一定要给我支招呀。”
发哥满意地拍拍我,说:“哈哈,小子,光有招不行,你得活儿好,还要戏功夫足。”
我有点无语,我是真心实意想找女朋友,又不是找炮友。
发哥心细,马上看出我的心理活动,说:“我也不乱的。她们爱我,我也喜欢她们,只是她们以为和我是在谈恋爱,而我其实就是想和她们上上床。也算各取所需吧,还好。”他掏出香烟点起,烟雾一圈一圈地散开。
我以为这就是我认识的发哥了,泡妞技巧一级棒,工作态度、能力没毛病。我在想,三五年后,自己能做到像他那样的位置,能有一个固定的对象,就该去烧高香了。
又一日夜深,约摸凌晨两三点,发哥打我电话,说,他在家,叫我过去。听话筒那边,声音模糊,应是酩酊大醉。
我穿好衣服,赶紧招了一辆的,就赶了过去。路上,我还在捉摸:像发哥这样的金融精英,不缺钱不缺妹子的,大晚上,一个人喝那么多,做什么?是不是高人有时就喜欢作践自己?
到了楼下,在24小时便利店里,我给他买了几瓶苹果醋带上去,据说苹果醋有快速解酒的功效。
他一打开门,就把我拥在怀里,放声大哭。
我不知怎么回事,就使劲给他拍背,还在想会不会被他吐一身污物。他喃喃自语:“小萌,死了。这辈子,再也看不见,听不见了。”
我扶他慢慢坐下,给他倒上苹果醋,问:“发哥,小萌,是谁?从没听你提过。”
发哥喝了点果醋,抬起泪眼,划开手机屏幕,递到我眼前。我看见一张黑白照片,上面的女孩笑靥如花。
他说:“这就是小萌,她男友朋友圈里发的,去登珠峰时遇难走了。”
我起身打算给他煮些面条,顺便听听这是字母几的故事。然而,这不是字母几。他说,别煮了,他吃不下。
“我说,自己以前不是渣男,你信吗?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了。”发哥开始说。
发哥管小萌叫“小妹”。他大二时,班里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女生,叫江小萌,说是文学院来经管学院修双学位的。只要她文学院没课时,就来和他们一起上课。
一点儿也不见外,没人愿坐第一排的位子,她倒是每次都坐,还会正儿八经地记课堂笔记。
因为发哥是班长兼学习委员,常年坐在第二排,雷打不动,无形中就有了更多走近江小萌的机会。
为了套近乎,他撒了个谎,说自己有个亲妹妹,在读高中,和江小萌长得特别像,干脆就喊她“小妹”好不好。江小萌爽快地答应了,从此喊他“哥哥”。
发哥不解,双学位专门在周末和晚自习时授课,小萌为什么会特地跟班来听。小萌就悄悄告诉他,自己不喜欢文艺学这个专业,打算修好双学位,以后好报考北大的经济学研究生。发哥立马被这个小姑娘的雄心壮志给感染到了。
发哥自觉担负起保护小妹专心学习的“义务”。他是他们经管的学霸,小妹只要有不懂的,他都会耐心给她讲解;小妹说不想谈恋爱,他帮她把那些情书直接扔掉;什么打水、打饭、占座,这些需要排队、使力气的活儿,他全都给小妹打点妥当了。
由于在学联帮忙,发哥会有小小的经济补贴,加上成绩好得到的奖学金,他除了攒起来大部分用来还助学贷款,其余的,他就请小萌出去校外小馆子里吃吃好的。
每每看着小萌开心的吃相,他都会觉得高兴,希望永远不要毕业,可以和小萌天天一起吃饭、上自习。
他以为,总有时机,可以告诉小萌,他并没有什么亲妹妹,只是想接近她的一个善意谎言。
可以后,他了解到江小萌是Y市市长的独生女,家境殷实,外公外婆是中共抗日的老干,爷爷奶奶也算是旧时的书香门第出身。
而他,顿觉自己太自卑了,父母不过是江西小县城里的工人,祖辈上更是没有什么文化,自己还有一个先天残疾的哥哥。
连体面的家庭背景都没有,他拿什么跟江小萌谈“爱情”,他不配和江小萌谈爱情!
有时候,周末没课,江小萌和舍友出去逛街了,两天不去上自习,也不和发哥联系,发哥会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周一见着面了,小萌问他:“哥哥,这两天想我没有?”发哥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想的吧。”
“反正,一天不见,我都会感到怪怪的。”小萌接话道。发哥用了一个字“欠”,他说:“我也是,总觉得有点不习惯,心里欠欠的。”
发哥想,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江小萌呢?是外表吗,还是她古灵精怪的性格,抑或,是她“一低头的娇羞”那种腼腆有味的感觉。
常听老人们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但是,男人们变得脉脉含羞 ,女人们变得勇往直前,那才是奇了怪了;总是听说英雄救美,或者,是哪个帅哥战胜多少困难最终赢得佳人芳心的——发哥越想越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就这样维持现状挺好的。
为了修学分,他和小萌一起选修了电影鉴赏这门课。每周五都有经典电影放映,阶梯教室里总坐得水泄不通。
一次,播放完王家卫的代表作《花样年华》,老师没有像以往那样开灯,而是一边播起了插曲《Quizas Quizas Quizas》,一边提问:同学们,看完片子,你们认为周暮云对苏丽珍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课堂上,大家开始叽叽喳喳地展开讨论。小萌侧身对旁边的发哥说:“我觉得开始是报复,后面是真爱。他不是还问苏丽珍‘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吗?”
发哥回应她:“是的,以前就看过,我超爱这部片和这首歌。”
小萌把头又挨近了发哥一点点,说:“其实,我也怕,怕你哪天突然人间蒸发掉。你呢?”
发哥不想回答。
小萌继续追问:“你会怕我有一天消失不见吗?想听实话。”
发哥想了想,打开手机的备忘录便签,敲了这么一行字给小萌看:来往皆过客,得不喜,失不悲;不占有,不强求。
小萌接过手机,敲了这样的话:呵呵,直接就是两个字“不会”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世间罕有的高境界。Sorry哈,问了这么一个憨问题,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
然后,她将手机还给发哥,趴在课桌上,小声抽泣起来。好在周围人声鼎沸,没人注意到,但他还是拍拍她不断抖动的肩膀,叫她不要哭了。
小萌马上抬起头,看着发哥,看着看着,哭红的眼睛突然就笑弯了,说:“我好傻哦。你前几天才对我说一天看不见、听不见我,就会‘欠欠’的,现在又文绉绉地这么说,到底哪句才是真话呀。我都不要相信你啦!是普通朋友,突然消失了,都会想念;更何况我还是你妹妹嘛,怎么可以突然就说出那么冷血的话。还故作高姿态、高境界呢,你好恶心哦。补偿我,哥哥!”
发哥笑笑,真是一个天生乐天派的小萌,哭着哭着,自己哄自己都能哄笑了。他说,好,带她去吃好吃的,补偿她。
待到小萌升入大三,发哥就大四了。他不想继续纠结,自己要不要跟小萌表白的问题。
因为,他觉得小萌很好很好,得有一个足够好的人来爱她、疼她,好好陪伴她一辈子。他爱她,可配不上她;看着她好好的,他才会安心。
于是,他下了个很大的决心,答应同系一个倒追他的学妹,做了人家男朋友。
学妹长得不漂亮,身材也不算好,但思想很开放。才交往几日,在自习室里,就直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他顺势抱住她,揉搓她的胸部,并低头亲吻她的脖子,完全不顾及就坐在身后自习的江小萌的感受。
激烈地搂抱后,发哥带着学妹出去了,书包也没有收拾。一个小时后,学妹满面潮红地回来了。
发哥磨磨蹭蹭地跟在学妹身后,他不敢看江小萌,他知道,他终于可以死心了,他彻底配不上江小萌了。
这以后,发哥让小萌称呼学妹为“嫂子”,小萌并不抗拒,依然和他们俩一起上自习。半年后,发哥又给她换了一位外院的女朋友作“嫂子”。
一日,女友班级春游去了,剩小萌和发哥单独自习。小萌就坐到了发哥旁边的座位上,小声问他:“哥,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嫂子’这种类型的——”
发哥斜眼,坏坏地看小萌:“你觉得,我应该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吗?”一面说着,一面把手猥亵地放到小萌大腿上,“这样的我,你能接受吗?”小萌吓得,赶紧缩腿走开。
发哥就是要让小萌讨厌自己,起码是厌恶自己的不正经和有点滥交的生活作风。这下,小萌开始有意地疏远发哥了。她说,最后一年了,想好好准备考研。
发哥毕业后留京,经老师介绍,顺利进入城市银行工作。半年后,得知小萌考研失利,被调剂到本校读研,小萌不愿,又再拼搏了一年,终于考到北大读研究生。
小萌说,会一直把他当“哥哥”对待。发哥觉得很好,永远都不用说出自己没有亲妹妹的真相了,不远不近地关心着她、祝福着她,就好。
研一结束,小萌告诉发哥,自己交了一个法学院的博士作男朋友,本地人,父母在经贸委上班,对她也不错。
发哥还能说什么呢。自己一开始做出的选择,不就是要承受这样的结局吗。
除了钻研银行业务,他更加用心地研究女人,频繁地约A,再约B,或者,同时,谈几个。当你不爱一个女人的时候,她就像是一道题,简单点或难一点,但终归可解;不像爱上一个人,她就是谜一般,看不透、猜不懂,不明白怎么做,更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答案。
他觉得,精力上的分散和身体上的满足,会让自己暂时忘记灵魂,忘记江小萌的存在。不同肉体带来的刺激感,和被她们温柔对待的甜蜜感,也会短暂地冲昏头脑。
发哥开始以为,玩世不恭就是自己的本性了。小萌倒好,参加了北大的山鹰社,说是想体验生命的渺小和自然的博大,不时外出徒步、攀岩。
发哥觉得,相识那么多年,自己还真没看出体型娇小的江小萌会有这等征服自然的决心和行动。
直到看到小萌男友发的悼念照片和文字,才知道山鹰社此次珠峰之行出事了,小萌也在里面。
发哥悲痛难抑,他告诉我:“我记得《新约圣经》上有一句话:爱,不知畏惧为何物。当年,我为什么就那么傻那么憨呢。爱情来到时,哪管什么时间地点权力金钱已婚未婚。我在她身边的话,哪会让她一个人去什么珠峰——现在,才知道,才懂得,晚了,晚了呀。”发哥眼睛哭得通红,嗓音嘶哑。
我看见他点开微信,颤抖着手,给“小妹”发了一条信息:我默默地悼念你,比千里之外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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