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523刘鹗《老残游记》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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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残游记》

作品地位


清末刘鹗创作的《老残游记》,被鲁迅先生评为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内容丰富,意蕴深邃,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翻译成多国文字,在国内外影响巨大,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世界文学名著。

小段

[1]
其一人低声问那人道:“此想必是白妞了罢?”其一人道:“不是。这人叫黑妞,是白妞的妹子。他的调门儿都是白妞教的,若比白妞,还不晓得差多远呢!他的好处人说得出,白妞的好处人说不出;他的好处人学的到,白妞的好处人学不到。你想,这几年来,好顽耍的谁不学他们的调儿呢?就是窑子里的姑娘,也人人都学,只是顶多有一两句到黑妞的地步。若白妞的好处,从没有一个人能及他十分里的一分的。”

[2]
2.1.老残说:“玉贤这个酷吏,实在令人可恨!他除了这一案不算,别的案子办的怎么样呢?”老董说:“多着呢,等我慢慢的说给你老听。就咱这个本庄,就有一案,也是冤枉,不过条把人命就不算事了,我说给你老听……”
2.2.老残道:“你们这玉大人好吗?”那人道:“是个清官!是个好官!衙门口有十二架站笼,天天不得空,难得有天把空得一个两个的。”

[3]
老残道:“摇串铃,诚然无济于世道,难道做官就有济于世道吗?请问:先生此刻已经是城武县一百里万民的父母了,其可以有济于民处何在呢?先生必有成竹在胸,何妨赐教一二呢?我知先生在前已做过两三任官的,请教已过的善政,可有出类拔萃的事迹呢?”
东造道:“不是这么说。像我们这些庸材,只好混混罢了。阁下如此宏材大略,不出来做点事情,实在可惜。无才者抵死要做宫,有才者抵死不做官,此正是天地间第一憾事!
老残道:“不然。我说无才的要做官很不要紧,正坏在有才的要做官,你想,这个玉大尊,不是个有才的吗?只为过于要做官,且急于做大官,所以伤天害理的做到这样。而且政声又如此其好,怕不数年之间就要方面兼圻的吗。官愈大,害愈甚:守一府则一府伤,抚一省则一省残,宰天下则天下死!由此看来,请教还是有才的做官害大,还是无才的做官害大呢?倘若他也像我,摇个串铃子混混,正经病,人家不要他治;些小病痛,也死不了人。即使他一年医死一个,历一万年,还抵不上他一任曹州府害的人数呢!”

[4]
4.1.黄龙子道:“这话不但佛经上说,就是西洋各国宗教家,也知道有魔王之说。那是丝毫不错的。须知阿修罗隔若干年便与上帝争战一次,未后总是阿修罗败,再过若干年,又来争战。试问,当阿修罗战败之时,上帝为甚么不把他灭了呢,等他过若干年,又来害人?不知道他害人,是不智也;知道他害人,而不灭之,是不仁也。岂有个不仁不智之上帝呢?足见上帝的力量是灭不动他,可想而知了。譬如两国相战,虽有胜败之不同,彼一国即不能灭此一国,又不能使此一国降伏为属国,虽然战胜,则两国仍为平等之国,这是一定的道理。上帝与阿修罗亦然。既不能灭之,又不能降伏之,惟吾之命是听,则阿修罗与上帝便为平等之国,而上帝与阿修罗又皆不能出这位尊者之范围;所以晓得这位尊者,位分实在上帝之上。”

4.2.黄龙子道:“法号叫做‘势力尊看’。势力之所至,虽上帝亦不能违拗他。我说个比方给你听:上天有好生之德,由冬而春,由春而夏,由夏而秋,上天好生的力量已用足了。你试想,若夏天之树木,百草,百虫,无不满足的时候,若由着他老人家性子再往下去好生,不要一年,这地球便容不得了,又到那里去找块空地容放这些物事呢?所以就让这霜雪寒凤出世,拼命的一杀,杀得干干净净的,再让上天来好生,这霜雪寒风就算是阿修罗的部下了,又可知这一生一杀都是‘势力尊者’的作用。此尚是粗浅的比方,不甚的确;要推其精义,有非一朝一夕所能算得尽的。”

[5]
白公呵呵大笑道:“老哥没有送过人的钱,何以上台也会契重你?可见天下人不全是见钱眼开的哟。清廉人原是最令人佩服的。只有一个脾气不好,他总觉得天下人都是小人,只他一个人是君子。这个念头最害事的,把天下大事不知害了多少!老兄也犯这个毛病,莫怪兄弟直言。至于魏家花钱,是他乡下人没见识处,不足为怪也。”

[6]
6.1.老残道:“你说得甚是,我也是这么想。当初曾经问过黄龙子,他说道:‘你说我名字俗,我也知道俗,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雅?雅有怎么好处?卢 杞、秦桧名字并不俗;张献忠、李自成名字不但不俗",“献忠”二字可称纯臣, “自成”二字可配圣贤。然则可能因他名字好就算他是好人呢?老子《道德 经》说:“世人皆有以,我独愚且鄙。”鄙还不俗吗?所以我辈大半愚鄙,不像你们名士,把个“俗”字当做毒药,把个“雅”字当做珍宝。推到极处,不过想借此讨人家的尊敬。要知这个念头,倒比我们的名字,实在俗得多呢。我们当日,原不是拿这个当名字用。因为我是己巳年生的,青龙子是乙巳年生的,赤龙子是丁巳年生的,当年朋友随便呼唤着顽儿,不知不觉日子久了,人家也这么呼唤。难道好不答应人家么?譬如你叫老残,有这么一个老年的残废人,有什么可贵?又有什么雅致处?只不过也是被人叫开了,随便答应罢了。怕不是呼牛应牛,呼马应马的道理吗?

德慧生道:“这话也实在说得有理。佛经说人不可以着相,我们总算着了雅相",是要输他一筹哩。”

6.2.德慧生道:“你与黄龙子相处多日,曾问天堂地狱究竟有没有呢?还是佛经上造的谣言呢?”
老残道:“我问过的!此事说来真正可笑了。那日我问他的时候,
他说:‘我先问你。有人说你有个眼睛可以辨五色,耳朵可以辨五声,鼻能审气息,舌能别滋味,又有前后二阴,前阴可以撒溺,后阴可以放粪。此话确不确呢?’
我说:‘这是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何用问呢?‘ 
他说:‘然则你何以教瞎子能辨五色?你何以能教聋子能辨五声呢?‘
我说:‘那可没有法子。‘
他就说:‘天堂地狱的道理,同此一样。天堂如耳目之效灵,地狱如二阴之出秽,皆是天生成自然之理,万无一毫疑惑的。只是人心为物欲所蔽,失其灵明,如聋盲之不辨声色,非其本性使然。若有虚心静气的人,自然也会看见的。只是你目下要我给个凭据与你,让你相信,譬如拿了一幅吴道子的画给瞎子看,要他深信真是吴道子画的,虽圣人也没这个本领。你若要想看见,只要虚心静气,日子久了,自然有看见的一天。’”

[7]
阎罗天子道:“也不见得,我且问你,犯杀律吗?”
老残道:“犯,既非和尚。自然茹荤,虽未擅宰牛羊,然鸡鸭鱼虾,总计一生所杀,不计其数。”
阎罗颔之,又问:“犯盗律否?

答曰:“犯,一生罪业。惟盗戒最轻,然登山摘果,涉水采莲,为物虽微,究竟有主之物。不得谓非盗。”

又问:“犯淫律否?”

答曰:“犯,长年作客。未免无聊,舞榭歌台,眠花宿柳,阅人亦多。”

阎罗又问口,意等业。

[8]

8.1.阎罗王微笑了一笑说:“你的戆直性情倒还没有变哪!我对你说,阴曹用重刑,有阴曹不得已之苦衷。 你想,我们的总理是地藏王菩萨。本来发了洪誓大愿,要度尽地狱,然后成 “佛”至今多少年了,毫无成效。以地藏王菩萨的慈悲,难道不想减轻吗?也是出于无可奈何!我再把阴世重刑的原委告你知道。第一你须知道,人身性上分善恶两根,都是历一劫增长几倍的。若善根发动,一世里立住了脚,下一世便长几倍,历世既多,以致于成就了圣贤仙佛。恶根亦然,历一世亦长几倍。可知增长了善根便救世,增长了恶根便害世。可知害世容易救世难。譬如一人放火,能烧几百间屋;一人救火,连一间屋也不能救。又如黄河大汛的时候,一个人决堤,可以害几十万人;一人防堤,可不过保全这几丈地不决堤,与全局关系甚小。所以阴间刑法,都为炮炼着去他的恶性的。就连这样重刑,人的恶性还去不尽,初生时很小,一入世途,就一天一天的发达起来。再要刑法加重,于心不忍,然而人心因此江河日下。现在阴曹正在提议这事,目下就有个万不得了的事情,我说给你听,先指给你看。”

8.2.老残看着约摸有一分钟时的工夫,已经四五个人磨碎了。像这样的磨子不计其数,心里这么想。谁知阎罗王倒已经知道了,说道:“你疑惑一个人只磨一回就完了吗?磨过之后,风吹还原,再磨第二回!一个人不定磨多少回呢?看他积的罪恶有多少,定磨的次数。”

老残说:“是犯了何等罪恶,应该受此重刑?”

阎罗王道:“只是口过。”

老残大惊,心里想道:“口过痛痒的事,为什么要定这样重的罪呢?”

8.3.阎罗王道:“方才我问你杀、盗、淫这事,不但你不算犯什么大罪,有些功德就可以抵过去的,即是寻常但凡明白点道理的人,也都不至于犯着这罪。惟这口过,大家都没有仔细想一想,倘若仔细一想,就知道这罪比什么罪都大,除却逆伦,就数他最大了。我先讲杀字律。我问你,杀人只能杀一个吧!阳律上还要抵命,即使逃了阳律,阴律上也只照杀一个人的罪定狱,若是口过呢?往往一句话就能把这一个人杀了,甚而至于一句话能断送一家子的性命。若杀一个人,照一命科罪;若害一家子人,照杀一家子几口的科罪;至于盗字律呢?盗人财帛罪小,盗人名誉罪大,毁人名誉罪更大。毁人名誉的这个罪为什么更大呢?因世界上的大劫数,大概都从这里起的,毁人名誉的人多,这世界就成了皂白不分的世界了。世界既不分皂白,则好人日少,恶人日多,必至把世界酿得人种绝灭而后已,故阴曹恨这一种人最甚。不但磨他几十百次,还要送他到各种地狱里去叫他受罪呢。你想这一种人,他断不肯做一点好事的,他心里说,人做的好事,他用巧言既可说成坏事;他自己做坏事,也可以用巧言说成好事。所以放肆无忌惮的无恶不作了,这也是口过里一大宗。又如淫字律呢?淫本无甚罪,罪在坏人名节,若以男女交媾谓之淫,倘人夫妻之间,日日交媾,也能算得有罪吗?所以古人下个淫字,也有道理,若当真的漫无节制。虽然无罪,身体即要衰弱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任意毁伤,在那不孝里担了一分罪去哩。若有节制,便一毫罪都没有的,若不是自己妻妾,就科损人名节的罪了,要知苟合的事也不甚容易,不比随意撒谎便当,若随口造谣言损人名节呢?其罪与坏人名节相等,若听旁人无稽之言随便传说,其罪减造谣者一等。可知这样损人名节,比实做损人名节的事容易得多,故统算一生积聚起来,也就很重的了。又有一种图与女人游戏,发生无根之议论,使女人不重名节,致有失身等事,虽非此人坏其名节,亦与坏人名节同罪,因其所以失节之因,误信此人游谈所致故也。若挑唆是非,使人家不和睦,甚至使人抑郁以死,其罪比杀人加一等,何以故呢?因受人挫折抑郁以死,其苦比一刀杀死者其受苦犹多也。其他细微曲折之事,非一时间能说得尽的,能照此类推,就容易明白了。你试想一人在世数十年间,积算起来,应该怎样科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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