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随记

       北京的夏天是很干燥很干燥的热,即使是应该最多雨的夏季也会使嘴唇干裂。那天傍晚,我刚刚结束了一天的行程,拖着满身的疲惫,冒冒失失地闯进了从来不属于我的领域的北京地铁站。

       在人潮中移动是身不由己的,一旦踏上选择的路口就无法改变方向。在下班的高峰期,在始发站的地铁上,被挤进了离地铁门槛最远的地方。我在人群里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勉强抓住了要踮着脚尖才能触碰到的墙顶上的扶杆,旁边拥挤着的妇女在交谈着教子经验,人群不断拥挤而来,充斥在鼻尖的刺鼻味道,扰乱心神的嘈杂声音……

       在这样的地铁站之中,我无数次看到那些逆流而上的人,脸上刻着倔强与决绝,他可能把他的背包遗留在地铁站的角落,里面装着重要的东西,可能关乎他在北京漂泊的命运,所以,他要去拿,他一定要去拿,穿过那样坚定向前追赶的人群,跨过千山万水终于找到那个小小的背包;或者,他一直在追逐梦想,一直在走,好像给人一种错觉,他想要找到的理想不是要找到在世界的起点,就是毁灭在世界的尽头。

       多年前倾听北漂人的心声浮现在耳边,“我写着稿子,竟然忘记了地铁末班车的时间。当我反应过来,向着地铁站狂奔的时候,只能远远地听见一声那个大铁栅栏门拉起来的声音。我一个人站在路边,看着狂风就像巨人的手一样,抓着大把大把的暴雨,往我身上砸。我只能咬紧牙关,重新冲进大雨里,淌着没过我膝盖的水,走到下一个路口,去寻找出租车。等我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12点了。那个时候,我浑身没有哪个地方不再往下滴水,我的指甲和嘴唇因为冷都冻成了青紫色,那双妈妈刚刚给我买的漂亮鞋子已经在水里泡得完全变了形,里里外外全都是污泥。电视里一直播放着各个积水的路段,抢险救灾的新闻。妈妈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用毛巾给我擦着头发,过了很久,妈妈给我说了一句话:’以后赶地铁得趁早,别迟到了’ ”。“我在一次又一次乘车时摸索出了一条规律:哪怕那个车站车厢看起来再挤再小,只要有能放下一双鞋的距离,你用尽力气拼一把,总能挤上去”。

       北京的人口是两千八十多万,其中,北漂的人口占百分之九十左右。而成功的几率有是万分之几呢?他们面临着的几乎是世界上最大的风险。

       父亲无数次劝过我,好好学习,用文化分考一个好找工作的专业,不要去学艺术,不要把生活理想化,看清现实。我改变不了他,只能用沉默来应答。

        我能说什么呢?任何事情都面临着风险

       当年第一批偷渡去美国的华人,每个人都怀兜着一个美国梦。一个人几万元,当然,不是让你去坐飞机,那样除非到了美国机场申请政治避难,否则,无法逗留在美国。是拿一个特大号的集装箱,在轮船找一个不显眼的不至于在船底憋死,又不至于在船顶被晒死的地方放置,几十个人闷在里面,吃喝拉撒一起解决,一趟死一两个是正常的。到了美国的码头,还不能立即出来,还得等到码头管理的人是那个被买通的人值班,才能出来。

       到了美国,有高薪的工作,极低的生活成本?那你就错了。因为没有身份证,他们只能去做那些极廉价没有美国人愿意去做的工作,小心翼翼地什么事都得忍着,因为犯了事儿警察才会查询证件。高小松曾经雇佣过这样的一个非法移民者做月嫂,他一把年纪了,没有家人,没有钱,说起从前交过的女朋友,也是非法移民者,后来和一个美国人走了,而他什么也不能说,因为他给不了别人未来,他连一个公民的合法身份都给不了!但是仍然,这样的一个美国梦有人依然怀兜着去努力。

       就像张卫建说的:如果所有的中国男人都把有房有车当做自己毕生的目标,那么这个中国就没有希望了!难道你要等你老了以后对你的孙子说:“你爷爷我这一生中做过最伟大的事就是——我还完了房贷!我还完了房贷呀,哈哈哈,我真是太伟大了!”

        既然选择了梦想就要背负失败的风险,如果连失败都输不起,谈什么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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