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女史传(二十)恨不能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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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弄玉后来睡了,一夜无话。次日便改换了男装,不日便和璧安一起出发前往西北不提。

话说那朝云,那时傍晚来了一个十分齐整的小丫头,说是王尚书千金请她去会一会。朝云虽诧异自己与王尚书的千金并无十分交情,如何她又会突然叫自己去玩呢?

只是朝云实在闲的没事做,便答应了,只对家里人说出去逛一逛,朝云便坐上了那红玉雇好的马车。

那马车却一径把她们拉到了凤来仪,朝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不想那丫头到先赔了个礼,笑道:“小姐别生气,我是这里弄玉的丫头。我们姑娘让我请一请小姐,有要紧事跟小姐说。因怕小姐不来,我才大胆胡扯了一个身份。要打要罚只凭小姐处置。”

朝云见她说的谦逊,倒不好意思发难。因道:“我与这弄玉并无交游,她如何会有要紧事对我说呢?”说罢,便转身要走。

红玉却一把把她拉住,笑道:“小姐不认识我们姑娘,总认识冷雁西冷公子罢,这事便关系着冷公子,非同小可。”

朝云停下,疑惑道:“冷公子怎么了?怎么又扯上他了?”

红玉抿嘴笑道:“小姐别急,过会子自然便有分晓。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小姐得听我安排,我方可引小姐过去。”

朝云倒是有些好奇起来,便答应了。红玉便把朝云引到一个僻静的院落。只见那院落十分清朗小巧,周围遍植芭蕉幽竹。

红玉便带着朝云往芭蕉丛里一站,只见那糊着粉连绵纸的窗格上有两个小洞。红玉对朝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贴着朝云的耳朵说让朝云无论看见什么也别叫。朝云胡乱的一顿点头,二人便贴着小洞看起房间里面的情况起来。

只见那屋里灯火辉煌,明亮非常。那梨花木方桌上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一位光艳照人的绝代美人,一个正是那雁西。

那绝代美人斟酒送到雁西唇边,那雁西便喝了一杯又一杯。二人说的话便一句不落的飘到朝云耳里,朝云一开始不以为然,后来越听越觉得震撼。

朝云又见雁西捉住美人玉手,那雁西说的话让朝云自觉无雷轰顶,魂魄皆散。那雁西竟然与此美人早有鸳盟,娶自己不过是为了名利。

朝云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不敢相信自己耳所闻,眼所见。

她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希望自己在做一个荒诞不经的梦,然而痛觉清晰的传来,她不是在做梦。

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朝云又见那雁西搂起绝代美人,一边乱扯美人衣裳一边自己褪自己衣服。两个人衣裳不整的交缠在一起。朝云已经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她的头脑中一片空白。

她已略知人事,她推测出雁西这是要干什么。她的心不想相信这一切,然而她却知道这都是真的。

不,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朝云胡乱想着便冲到门口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

她定定的看了看雁西惊呆的脸,不由的背过身向外奔去,然而两行清泪已经下来了。

那红玉追在她身后说道:“小姐别怪我们姑娘出此下策。那冷公子原是个不可靠的人,我们姑娘不愿小姐被那小人坑害……”

红玉的声音在她的背后模糊起来,她跑的越来越快,希望能把这些污秽之事远远的抛在身后。

如果,可以跑到另一个世界去就好了。她第一次托付真心的男人,她即将嫁与的男人,竟然只不过在利用她。

朝云听见风在耳边吹过,她觉得精疲力竭,却还是想奔跑。她不敢停下来,仿佛一停下来就必须面对残酷的人生。

不知道跑了多久,朝云才停下了脚步。她冷笑两声,看着周围扎得满满的五颜六色的彩灯。她竟然跑到了秦淮河畔,真是造化弄人。

也好,情从何而起,便从何而终。

“天地万法,万法常圆。”朝云心下暗暗想到。自己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起点,要在这秦淮河畔,了却自己对那个少年所有的遐想和眷恋。

秦淮河真热闹呀,桨声灯影,香车画舫,更有才子佳人出双入对。朝云忽然觉得有些落寞,她抬头看看那一弯冷月,不由的寒上心头,泪下香腮。

雁西并没有追她上来,也许是根本不在乎她吧,他或许正在跟那美人缠绵呢。她只不过是一颗小小的石子,又能激死多大的浪花呢?

不过听那小丫头的口气,那美人仿佛也知道雁西是个两面三刀的人,所以好心叫朝云去看看他的真面目。

她不怨那美人,她也是好心不想让她嫁错郎君。

可是,她的心好痛呀,痛的仿佛不能呼吸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告诉她?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把戏演到底?就一直一直骗着她,她真的心悦他呀。

犹记藕花深处君子吹箫,犹记纸扇伏笔诗文玄机,俱往矣,俱往矣!一切都幻灭了。

朝云耳边传来一阵细细的歌声,想必是从附近的哪个画舫里传来的。歌曰:“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绝。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

那歌声哀婉悲戚,一唱三叹,十分凄楚。恰一阵凉风吹过,朝云更是泪如雨下。

那歌声忽然断了,大约是船开远了。过了好一会儿,朝云竟然又模模糊糊的听见那个声音又唱道:“为君一朝恩,误妾百年身。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

朝云便知这女子歌的是一首弃妇诗。然而这诗言辞竟十分恳切,那女子又是带着十二分的悲戚唱的,朝云不禁为之动容。

若是嫁与雁西的话,怕是秋扇见捐就是自己的下场。朝云抱膝坐在河边默默的想。

朝云正要细细品味那歌词,不想天空几声雷响,那大雨便倾盆而下。

朝云站了起来,雨点打在身上,却是凉在心里。她不由的流下泪来,泪水便与雨水混在一起,谁又能分得清什么是雨水什么是泪水呢?

朝云也不雇车,只是痴痴的一步一步的朝家的方向踱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到了家门口。她朦朦胧胧只看见家门口点着很多灯,有何多人打伞站在那儿,在说些什么。

不过她腿一软,接下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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