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

这世上，有些事之所以发生是有些原因的，而有些事却好像毫无任何征兆，无任何理由，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今天我们说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个诡谲又无来由的很久以前的一个故事。

偏远的山村里，有两户邻居，西边一户家里有个八岁的男孩，叫水娃，是家里的老大，长得细皮嫩肉，乌发白肤，甚是讨人喜欢。

东边隔壁李家里有个刚嫁到这个村的新媳妇，外表长得端正高挑，却是火爆脾气，常常在家里大呼小叫，责骂出息不大不够灵光的闷葫芦丈夫。俩家一墙之隔，每次东家有了不和谐动静，西家邻居也不好劝，只是悄无声息的听着，暗暗为那老实的男人叫屈。

如果日子就这么勉强过着，山村里朴素的人们也能过下去，也就没有后面的混乱了。可在一个盛夏的午后，维持着的普通日子戛然断了。

那天，酷热难捱，水娃赶去村北的水塘游泳，路过院后的菜地，心急的孩子从菜垄上跳着，一个趔趄，踩到李家的菜地去了。

一颗包菜踩烂了，正在树荫里歇着的李媳妇看到了。天生的火爆性子，让她脱口就骂，天杀的，到河里淹死你。

水娃从来就是个乖巧孩子，总是被村里人夸着，哪里受过如此咒骂，竟幽幽看着李家媳妇，说了句，那我变鬼后来找你。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泛着冷冷的光。新媳妇愣了一下，像是吓着了，竟没了话，只是悻悻嘟囔了几句，走了。

夏天的河里，已经有几个孩子在嬉闹，被太阳晒了的水，温温的，很是舒服，水娃就下了水。八岁的孩子，早已学会了游泳，像青蛙般游着，像水蛇般钻入水底，像鲤鱼般在水里穿行，很是开心快乐。

上游不远处清澈的水里，水草悠悠地晃着，有一条长长的像有了生命，竟脱了根，如一条弯弯曲曲的蛇，又如一条缠绕的绳，悄无声息向孩子们漂了过去。

水娃白嫩的小腿在水里灵活地踩着蹬着，竟被那条索命的黑影缠了，无法伸展。长长的水草越缠越紧，直到把小小的鲜活生命拖入水底，应了那新媳妇的咒骂，随了水漂远了。

当有人发现水中少了水娃再去寻找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大家遍寻不见，只希望他已趁大家没看到自己回家了。可当晚家里人找不到水娃，听说白天在河里玩，一个村里的人都拿了火把在河边找，可怜的水娃在下游百米处被一个渔民发现了。

乖巧的孩子走了，满村里的老小都悲伤难过，独有一人，还多了一份恐惧念头，那便是口出恶语的李家媳妇。

每个夜里，当他老实的汉子睡了以后，她就一个人看着屋顶的椽子安慰自己，那个孩子是自己命不好，不能平安长大，和她无关。可是，那个娃子幽幽的眼神却死死的留着她的脑海里，越不去想，却越是会想，越是无法入眠。

不管是西家的悲伤还是东家的恐惧，日子总还是不紧不慢向前走着，转眼一年过去，李家媳妇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东院里要添丁了。

一晃又过了一年，东院里的孩子顺利降生，慢慢学走路了。娃儿肤如白膏，眼睛鼻子无不长得恰到好处，可在李家媳妇眼里，她总是感觉孩子不爱笑，看人眼神总是直勾勾的。

这孩子天生好水，长到七八岁光景，就已经能下河摸鱼，横渡对岸了。在李家媳妇眼里，这孩子竟有几分水娃的模样，所以更是日日不得安眠。

又是一个夏天的午后，娃儿又去村北的河里游泳，路过了菜地，李家媳妇在树荫下歇着。娃儿走在菜垄上，不小心踩到一个包菜上，惊到了李家媳妇。娃儿害怕彪悍的母亲责骂吓，回头看着李家媳妇，眼睛直勾勾的。

阳光下，娃儿眼神幽幽，仿佛是李家媳妇一直在夜里恐惧着的眼神。李家媳妇一下坐在地上，面露骇然之色，自言自语说着听不清的话。

晚上，东院里一片混乱，李家媳妇疯了，把自己的衣服剪了，嘴巴里总是嘟囔着水娃回来了，水娃回来了。她那个可怜的娃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躲在墙角看着母亲进入癫狂。

从此，村里多了一个疯女人，蓬头垢面四处游荡，他老实的丈夫也遭了罪，天天四处寻她，领她回家，把一身泥土的衣服洗了，蓬乱的头发梳了，虽然第二天仍会这样。

一天，看孩子们在河里洗澡，疯了的李家媳妇仿佛看到水底有人在叫她，就猛地跳进水里，她九岁会水的娃儿拼命去拉母亲，可反而被失去心智的母亲拖入水底，又两条性命随了水飘去。

水娃和李家媳妇看似毫无来由的故事，就这样说完了，也许在夜夜惊恐的李家媳妇眼里，她的娃儿就是水娃，就是来找她的水娃，所以她日日被折磨着，被一件往事折磨着。

可真正的水娃又在哪里呢，那个可怜的叫水娃的孩子，着实不幸，可他的不幸又和这疯女人有什么真切的联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