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食

老家的馄饨叫扁食。

每次回去总要来上一碗。

最好的是北门的那家铺子。县城里的其他几家，从根上也是那家开枝散叶而来。店主祖传的手艺。屋里那位一手是四四方方的馄饨皮，一手拿着竹签挑着肉馅，手指上下翻飞包着馄饨。屋外那位伫立锅前，一边照料锅里，一边往碗里撒上盐葱末辣椒，浇上自家练的猪油，井然有序。

好的馄饨必是喝的。不看只是一字之差，味道全在里面了。不比饺子面条，一碗端上来，筷子大动，无论高汤多么鲜香醇厚，面是面，汤是汤，泾渭分明。

而喝这一字，馄饨便是一体。一碗出来，清清爽爽，葱花点点，馄饨皮尽情在汤碗中舒展开来为好。一调羹舀上来，馄饨便与汤分不开。送入口中，馄饨更是如鱼得水，欢快得也仿佛像鱼儿。轻咬开馄饨，薄薄的馄饨皮被牙齿一碰就破，肉馅汁水四溢，混着汤汤水水，热热闹闹地抚慰了饥肠。

捞馄饨的多办是些半大的孩子，就图个吃饱，挥舞着汤匙在碗中一通搅和，有点焚琴煮鹤的意思。

小时候感冒，馄饨最是能祛病的良药。买来馄饨多加了姜末，咕咚咕咚喝下，一半是热汤逼出的热汗，一半是生姜的药效。美美的一碗，一个好觉下去，隔天就生龙活虎。

夜里的馄饨最能暖心暖胃。大三还在道馆练剑的时候，每次练完剑九十点钟的光景，大汗淋漓。踩着时间点回宿舍。但是只要道馆边小巷子里卖馄饨的出摊了，被香气那么一勾，又总是挑个空位子来上那么一碗。摊主用火讲究，闹市之中还用着木柴生火，木柴的香味和着馄饨的出锅香气，真是让夜里的行人走不动道。

单是馄饨未免有些单调，老家的馄饨店还兼买独家的肉饼。这必是哪位老饕的天才创想。不似街头巷尾的摊子里煎肉饼，摊子里的煎肉饼薄而软，虽然单独吃起来也是喷香，但是像乡下野小子总配不上馄饨这个小家碧玉。而独家的煎肉饼厚而酥脆，肉馅嫩而饱满，这才是天作之合。张口咬下，肉汁顺着牙淌，一口肉饼一口馄饨，饼香而汤鲜，一脆一软，一动一静。真真是人间美味。

最美的享受必定是在店子里，刚出锅的馄饨。外卖就逊色不少，煎肉饼也是得现吃，一旦凉了，肉汁不在，这饼就是失了魂。哪怕回锅重煎，也是回天乏术，空有个架子，吃起来柴柴的，远失去之前的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