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高考

抬头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滴，坐在破烂不堪的红漆办公桌前，周围的办公环境，像是命运捉弄般和我开了个玩笑。这里没有大学里流畅的时代节奏，连空气都像是格式化的。从窗户里望出去，校园一颗颗根壮叶繁的花草树木，尽收眼底，不过不是诗情画意，而是浑浊的现实人生。时间在飞快的前进着，而我们的命运因高考的成功或失败而发生着逆转的人生轨迹。

我在高考前是个“二进宫”的人，回过头来看高考已离我有十几年了。这俩次的“高三”经历对我来讲，终生难忘，每次强化训练过程中遭遇发放卷子分数时，我总会呼吸紧张，手心莫名地冒汗。从此以后我便得上了“高考终身恐惧症”。时至今日，我听到高考，仿佛头悬达摩克斯剑一样，虚幻的友情，现实的有。虽没有如今跟传销的横幅激励考生，但恒久不变的是高考的倒计时数字，我心中一直有两个底线来衡量高三，一个是高三的年前和年后，另一个是高考倒计时一百天，因为在一百天以前，还未曾见到倒计时的牌子，可一百天当天或之后，沉闷压抑的教室开始挂牌倒计时，越来越少的无声数字，就像我头顶悬很久的达摩克斯剑，又像大家共同的晨钟暮鼓，按时按点震动着我们曾经年轻过的长辈和无知的我们，倒计时是个折磨人最痛苦的计算日子的方式。而作为我们这一代人共同见证的历史，如香港澳门回归倒计时，奥运会倒计时以及世博会倒计时。这些倒计时因为喜庆，其次对你我的现实，没有多大的影响。所以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可高考倒计时，对一个家庭，特别是农村家庭的我们来说，因和孩子有关，而显得是那么的头等大事。但未曾经历过的高考的父辈们，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无奈做一个不敢多言的看客。

农村的我们，生活中经受物质和学习的压力痛苦，真的是太苦了。在中年人的父母一代不知道怎样开导孩子，我们从不正规的小学开始学起，初中，高中，至少有十二年的时间都是在考试中度过。中考，高考，一关一关的过，一关比一关难过，就像一架搭在平房的梯子，我们扛着装着粮食的麻袋，一步一个姿势，非常沉重的前行着，只有不被踩空，才能平安的到房顶，但时间很久了，就到了天黑，找不到大学校门的方向了。学生时代的我们已很苦，但当年教我们的高三老师更苦，只是当时我们狂妄年少，承受高考太多的压力，以反抗和拒绝执行老师的命令为个性。时隔十几年之后，重回高中校园打篮球时，看到有些苍老的老师，不免唏嘘不已。当年参加高考的同学已是这个高中学校的顶梁柱。真是时光荏苒啊。当年他们拿着微薄的工资，肩上扛着升本名额的重担，不得已将学生分三六九等。以致很多年我们这些差等生和父母活在优等生和他们父母的吝啬和阴影中。文科生的老师总是苦口婆心的激励我们，一会政治老师冯新胜提问无人应答，怒骂我们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高三。一会数学老师王伟在下课铃响之后依然滔滔不绝讲到第二节课上了，纵然也会和语文或英语老师讨价还价占领几分钟。而地里老师老耿，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名牌大学陕西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是一个球迷，当年用经典的世界杯比赛激励我们，至今难以忘怀。他说塞内加尔的球员大部分都是在法国踢比赛，学到法国的精髓，最终逆袭法国队。所以你们要相信自己，学习别人的长处，最终逆袭优等生。而老狗冉建军就是这样的屌丝逆袭王。

当然，陪伴我们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逆袭，有一个比较诡异的规律：从我哥开始，只要在我家住宿的同学，当年都可以一次性考上大学，而我兄弟二人都有一次陪太子读书的经历。到一个长得很诡异的人，用很诡异的方式破诡异的魔咒。终算回归正常的生活，他就是张宝亮。高考也是“二进宫”的主。真是好基友，一辈子，深交啊。在我高考的旅途中，也要提一个人，就是还单身的刘继海，虽也参加二次高考，但两次都上了本科线。也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高考的考点，两次我都是在西飞二中，阎良虽也去过几次，找考点不成问题，学校为保证万无一失，还是要求所有人都入住飞机城大酒店。在一条狭长而又阴暗潮湿的走廊里，有二三十个房间，都是熟悉的脸庞，而又充满迷茫的神情。两天的时间，决定了你我的各自命运，这一刻，我们都是对手，有人无所事事，有人拿了很多参考书和卷子，临阵磨刀，渴望在加时赛有所扭转局面。而我在一个四人一间的房子，很谨慎，不是因为自己看书很奇怪，而是因为自己脚臭，忘了洗脚。当时还是七月的伏天，天气闷热，我不得不已将被单将我的脚裹住，就算这样，整个房间也是臭味熏天，都睡不好觉。幸运几个舍友都正常发挥了水平，该考上和没有考上的。而我除了脚臭，在考最后一门文综时，鼻子竟然流血了，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仰着头听到最后十五分钟的提示，囫囵吞枣地乱写一通，等最后铃声响起，我木然了，也释然了。就算是我彷徨青春的开始，也是倒霉考试的开端，我终于体会到成功和失败的残酷现实有多么痛的领悟。当校门打开那一刻起，我们机械地走出校门，谁也不知自己考的怎么样，有的女生已不顾别人的眼光，投入自己男朋友的怀抱开始哭泣。被高考压抑的早恋开始宣泄了，我羡慕那些为了爱情等待最后胜利的人，为了爱情放弃上大学的人而并肩作战的情侣，虽有些“愚蠢”，最后也未能走到一起。但青春何尝没有失败，至少为了高考，我们也曾经的疯狂的爱过。我们经历高考前撕卷子扔雨纸的疯狂，也有夜晚宿舍夜夜笙歌的叛逆，直到第二天有人撑着雨伞，默默在纸屑里找东西，原来把准考试激动扔丢了！考完之后，我们相约在网吧上个夜网，放肆打个cs，内心很脆弱，但是外表装的满不在乎。第二天朦胧中买一份华商报答案一对，爆句粗口，妈的，今年又悬了，说完点根烟，无助翻着华商报。

多年以后，再回想高考，我依然还能记起离开学校时，校门口那个小黑板写的那些寄语：多年过去，再回忆高考，其实本质上没有考的好与差的说法，重要的是所有年轻人在一起，做份试题，然后决定去哪座城市，做什么工作，今后和谁相知，和谁一起旅行，和谁走一辈子。不管故事怎样，结局如何，一切都是美好的。最后几句不记得了，大概意思就是动员的心灵鸡汤的励志语言。事后证明，这一段话是多么的全面和概括性啊。

对于高考，我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诉说，经历“二进宫”高考的我，在以后的大学考试、职称考试、公务员和事业单位考试都从未成功突围过。现在作为老师的我。我暗下决定，一次的成功已很满足，无论别人家的孩子考的好不好，我不再去凑热闹。因为从此以后，我的文章不会再出现“高考”二字，如今的通讯手段的便捷，依然不能将曾经一起拼搏高考人联系起来，当年互设为假象敌，而不想过多交流。如今只是各自成家立业，有时间怀念，无时间彻夜长谈。午后虽没有阳光，我已开始平凡一天的上课，在应试教育体制下，开始给学生讲解试卷，开口不离不好好学习，怎么参加高考。怎么改变自己的命运……一次次刺痛我那违心虚伪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