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恒久

     我叫苦茶,这名字,似乎是专为我的漫长人生,伏笔的。其实,我的青春,还没烧完,但我时常觉得人生太漫长,漫长得如刚开始着手的小说,却怎么也写不到结局。

     听说过“沉默是金”。而我时常在心里念叨:沉默,明明是剑,刺穿人的五脏六腑,却不见剑影。武侠小说中的高手过招,也不过如此吧?

     可那又如何?沉默的人不知道,被沉默的人,却时常中这种高招的暗伤。

     我出生在江南小镇,烟雨迷蒙的天气里。诗意一些的想法,我像是出生在水墨不浓的画里。可那又怎样呢?那只是我出生地的背景图,而我的真实生活,不那么美,它更像我的名字,怎么品,怎么清苦。

     和美的自然,青春的年华,我何至如此心境?我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被一个叫擎天的少年,伤到心老。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他没叫我给他写信,他没叫我给他电话,他没叫我同他联络。我都是心甘情愿的,自始自终。连我的日记,写的都是他,但作者是我,读者也是我,这一切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在校的时候,我会每周给他写一封信,大多寄出去了,有些我自己留着。除此之外,我在白天或者晚上,写日记,来想念擎天。我也会在上课的时候,写一些连自己都看不懂的语言,但我知道那种语言也是为擎天而写的。可那又有什么意义?我已经给擎天写过一学期的信了,但是我从未收到擎天的回信。我也给擎天,打过无数次电话了,但他从未主动给我打过电话。有次,我鼓起勇气在电话里问擎天:“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擎天说:“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样的,没有可写的内容。”我在这种回答里,无语得很彻底。我此后依旧写信给他,只是我不再问他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因为我忍不住,忍不住便又给他写信了。

   我给他的信,写得很描述,描述我的学校,我的课堂,我周末泡图书馆所看的书......但我从不告诉擎天,我在想念他。我总觉得他若真想念过我,那么他一定知道我在想念他。他若从未想念过我,那我告诉他又有什么意义?

     有时思念,是太有力的东西,大到我无法承受。我便会记在日记中。

  日记一则:“今天,我又开始想念擎天了。这样说其实也不对,我每天都在想念擎天,只是今天特别特别想念。因为我知道擎天喜欢踢足球,而今天系里的足球比赛,我们班赢了。我看着足球场上,飞跑的身影,像回到了几年前,你把足球踢跑到了我面前,我试着踢回去,因为踢不动,而引笑全场,那时你也在笑,对吧?可惜,如今我看不到你踢球了,我只是看到踢球,便想念你了。”

      日记二则:“今天,我收到了,好几个同学的来信,确切的说,这学期我收到了厚厚一垒的信,但是依旧没有你的来信,我依旧很失落。我上周给你的信,收到了吗?贴在邮寄给你的信封上面的邮票,还有装信的信封,我挑选了许久许久,你喜欢吗?你喜欢或者不喜欢,我从不知道。你的喜怒,你的哀乐,你的癖好,关于你的一切,都只是揣测着,从未得到印证。我想你喜欢收集邮票吧?因为你曾收集过小卡片之类的;你会喜欢音乐吧?因为我看到过你,抱着一把吉他。

     日记三则:“今天,我们学校,叫“情人坡”的地方,樱花全开了。我看到学校里,好些对情侣,都手牵着手,依偎在花朵盛开之间,我想她们的心情,也会像那些盛开的花朵一样,美美满满的吧?那么美的一块地,都是她们的。我好生羡慕啊!可是,我是一个人,走进去,一定会让人看着怪怪的吧?我可没那个勇气,如果你在,你会陪着我,让我假装一下谈恋爱,装作是情侣的样子,可好?

   日记四则:“今天,又是一个周末的晚上,我们寝室的小蕾,又煲电话粥了。寝室的同学们,都抗议了,因为大家都在等电话。不知是谁说了句:“小蕾,你真该像苦茶学学,她从不煲电话粥。”小蕾说:“苦茶又没谈恋爱,当然没道理煲电话粥啊。”接着大家就在问我“为什么不谈恋爱”?大家都认为在大学期间,不谈恋爱,是何等憾事?简直霸着青春而又虚度,浪费得很啊!我该如何回答,她们可不知道,我单恋得又多辛苦。

     日记五则:“今天,我们班的一男生,又在像我表白了。连诗句都用上了“莫使金樽空对月,人生得意须尽欢”。还说,我不理他,让他很受伤。就在他之前,我还拒绝了隔壁班的一男生。都怪他们运气不好,哪怕,有些许像你,我或者也会去尝试?总之,我为此没高兴过,还挺黯然神伤的。

     我依然心系于你,可这依然只是我一个的事。我这美好的年华,因为你而如此寂寞。对,比放完烟花的,清冷夜空,更寂寞。我常常在热热闹闹的同学群中,落寞的微笑,而每当入睡前,面对自己,我的心更疼痛。爱,是勉强不了的。你不会因为,我一封又一封写给你的信,而感觉到我的厚重;也不会因为我给你的一个又一个电话,而因此感动。即便是,那都不是爱情。即便是,那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爱,在我的心里,已呼喊过千千万万遍,但是始终没有人感应,也没有人回应。而青春,不会因为我的执拗,我的单恋,便永驻。如我们的大学生活,总会毕业,我们总会从象牙塔中走出去,然后体味生活的样子。

     日记六则:“今天,是我写给擎天的最后一封信,写完这封信,我的校园生活便结束了。我在心里答应过自己,无论擎天会不会给我回信,我都会写信给他直到大学毕业。此后,我再也不会写信给擎天了。只是有件事,我终究未能写信告诉擎天,我只好记在日记里了。八月十五的那天,我给擎天打电话了。他对我说:“过来吧。”对,去他的学校。可是,我没勇气。而我同他说的是,我没时间过去。但是实际上是,他同我不在一个城市,那会儿已经没车了。我只是个穷学生,我租不起车。当然,更主要的是,我见到擎天,又怎样呢?他从未来过我的学校,我去过他学校好几次,这让我更懊恼。这些年,我耗完了我的勇气,还有我的激情,我现在只剩想念了,带着想念毕业。其实八月十五的月亮,依然是明亮而又圆润的。只是,我只能心里默念着那句辞“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来聊以自慰了。

     日记七则:“今天晚上,好美的流星雨,真的。”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流星雨,在此之前只是在影视剧中看过。当下流星雨时,我拼命的拨打你寝室的电话,可是一连打了很久,一直都是嘟嘟嘟......的声音,我希望你能看到这场流星雨,我生怕你错过,这次美丽。因为这场美丽,无法复制。听说对着流星雨许愿,是极灵验的。我果真对着流星许愿了:我希望你幸福,但你的幸福里不会有我。

     我终于决定:放下你,你在我的心里太重了,太重了,重到压迫我的呼吸,我只有放下,才可能重生。

     毕业多年后,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擎天,你有哪些变化?我依然鼓不起勇气,去正对你的眼睛,假装淡定的眼神看着你。离别时,你送我去车站,问我什么时候再来,我说不知道,也许明年,也许不再。

     回到江南小镇后,我发短信问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你说:“还刚分开,便想见面。”我泪如雨下,之前的许多年,再怎样,我都不哭泣;之前的许多年,再怎样,我也问不出这句话;之前的许多年,再怎样,你说不了喜欢我,也不说不喜欢我;之前的许多年,我在你的沉默里,卑微而又自伤。

     我在江南的烟雨朦胧里,还依然做着关于爱情的梦,她,是不会醒的。我常常路过我们镇的剪纸坊,让剪纸坊的老爷爷给我剪一对人:拥抱着的,然后卡在相册里,端详着。老爷爷起初不以为意,忒多次过后,老爷爷终于觉得我是个怪孩子。

 怀抱是温暖的,只是擎天,我们不曾拥抱,不曾听过彼此的心跳,其实,我曾渴望过,对不?

只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那副遥远的古代画面,会在我的心里,长长久久,长长久久的飘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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