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印度兄弟们做邻居的日子

在我住进卡尔马克思街(Karl-Marx-Allee3)的第一年,楼上住着一名中国小哥。一到学期末,小哥的情绪就会变得特别不稳定。兴许是考试压力大,抑或是和国内的女朋友关系不太和谐,小哥会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突然摔桌子踢凳子发出巨大声响,时不时还会伴随“你到底想怎样?!”“哔(和谐)!”“哔哔哔(和谐)!”的字眼,这些突如其来的巨响,总是无情地将我从与金发帅哥挥舞着丝巾,在草地上奔跑的美梦中瞬间拽回现实。一次两次,并不是不能忍受的,毕竟每个人都有难以控制情绪的时候。可是时间长了,导致每次睡觉,我都高度紧张,神情忧虑,因为我不知道这晚,当我和金发帅哥在咖啡馆的约会时,我和金发帅哥爬山时,会不会因为他的“bang! 你到底想怎样,哔(和谐)!”而强制中断。那种感觉也像是冬天里的门把手,不知当摸不当摸,摸了,总是要冒着被电打的危险,而我是不知当睡不当睡,睡了,总是要冒着被他吓个半死的危险。

被他吓了大概一个多两个星期后,有一天与友人一起在她的小屋吃火锅,看电影,其间我发现,即便只是普通的飙车场面都会使我大喊节奏太快,心脏符合不了。这要是,说不定哪天,我梦中的金发帅哥与我在图书馆相遇,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然而心脏负荷能力太差,我捂着胸口,永远地倒在了德意志二零一一年的冬天……这怎么行!我摇了摇头,不愿再往下想,为了金发帅哥!噢,不,为了心脏的健康,我决定要和小哥好好谈一谈。

不幸的是,谈判失败,小哥说什么都不承认是他在深夜发出巨大的动静,那究竟会是谁……我不敢细想,是他!就是他发出的动静!好在,小哥在我忍受的极限时,搬出了宿舍。

小哥虽然把我的心脏承受能力吓到了76岁,但是必须肯定的是,小哥的音乐品味很不错,听着小哥放的小曲,不知不觉成了我的慰藉。一方面,听着符合我审美的乐曲,一方面,听听邻居发出的小动静,在德国好室友发哥回家的周末,至少让人觉得,啊,我不是一个人呢。

其实不知道他的搬走是幸还是不幸,特别是,当我知道,楼上那户,搬来了,六个,印度兄弟后。

在他们搬来的头一个学期,我几乎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然而从第二个学期开始,不知道是怎样的契机,突然点醒了他们的舞魂。通过长时间的观察,我总结出了印度兄弟们轰趴的时间节点。通常,他们四五点就开始着手准备晚上的活动;六点到八点吃饭,谈笑风生;九点过后,轰趴预热;十点到凌晨三点,有时候是十点到凌晨五点,时而有节奏地共同捶地,时而哼着民族调调,节奏感与乐感都十分了得。印度兄弟们很团结,很少听见他们尬舞,要跳大家一起来!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能在小小的宿舍里营造出这样宏大的场面,有此能力的,并非只有印度兄弟伙们。德国人、法国人、意大利人、中国人轰趴也能搞得全宿舍楼的人都被迫参与,然而能做到每周不间休,周周轰趴,日日小趴的,能做到这点只有印度兄弟们。

轰趴体力王,印度兄弟!我服。

虽说他们常常集体出现在我楼上的房间,不过这个房间应该属于其中的一个印度小哥。有一阵,这位小哥好像恋爱了,总会在固定的零点到凌晨两点与女友视频聊天,为啥我知道他至少在和女性友人聊天呢,因为他skype的声音大到让我分辨这些根本不是问题。他似乎很在意这段关系,每天都会绞尽脑汁想各种女孩儿感兴趣的话题与其畅聊。女孩儿平时在生活中可能也会遇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印度小哥博女孩一笑的独门绝技大概就是,唱跳结合,把自己打造成一名宝莱坞三栖明星,时唱,时跳,时唱跳。直到朝霞映脸,女孩儿心情平顺,贴心的印度小哥才舍得睡去。

印度小伙子们似乎有耗不完的充沛体力,而那一阵,我被他们耗得眼底长出了皱纹和黑眼圈。在他们舞动震地时,我用扫帚捅过天花板;在印度小哥与女友爽朗大笑时;我在给宿舍管理中心撰写第三封投诉信;在他们欢歌时,我上楼严肃地打断过他们,毕竟他们人多势众,我向来胆小如鼠,开门接待我的小哥眼咕噜一转,皱皱眉,另外几名成员站在屋内朝门口聚了过来,心里酝酿了好几百遍的强烈谴责台词立马忘了个干净,“请问,可以安静一点么?”还没完全说利索,就赶紧连滚带爬回了房间。后来为了不让自己受到过多的惊吓,承担过多的心理压力,我改变方针政策,找准没人发现的时机,没事就往他们的门上贴警告条。然而,这一系列动作,都没有使我真正意义上睡过几次安稳觉。

我曾经一度在揣测,除印度小伙子们以外的邻居们的体验。他们到底是,有针对这种情况的好方法,还是说他们喜欢这种来自东方的异域风情,不然为何好像就我一个人在不停投诉,不停抱怨。还是说……印度小哥们的动静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瞬间想起了前中国邻居,我明明听到他摔桌子踢凳子,然而他矢口否认……细细思考后,恐惧爬满全身。

事实证明,作为唯物主义的接班人,有这种牛鬼蛇神的想法是不对的,是要接受组织批评的。事实还证明,其他邻居们既没有针对这种情况的好方法,也没有爱东方异域风情爱到凌晨两三点听到有节奏的“咚,咚咚!咚咚咚”还不发飙。其实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进行反抗、投诉、抱怨。

有一天,我正好去宿管中心办手续,坐在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针对你们的投诉,真的太多了。”

“如果你们再这样下去,宿舍你们可能就没办法再住下去了。”

没过多久,一印度小哥从房间走了出来。

诶,这不就是我唯一一次上楼和他们面对面抱怨时,接待我的那位小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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