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爱抽烟的老男人

       很少提及家庭,觉得这是一块很柔软的地方,却又很想去写写家里的这些人。

       先从爷爷写起吧,这一大家子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中最先离开我离开这个世界的男人。那个戴着厚框眼镜,脸上的胡渣几乎从未离开过的老头。

       我也不知道我和爷爷的关系究竟是亲近还是不亲近,他去世的那天我没哭。那年我高一,在他去世的前两天我刚满十五周岁,不大不小的年纪,默默地守着躺在水晶棺材里的他守了一夜。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送他去火葬场火化的那个车上捧着他的遗像的我,眼眶湿润了好几回,我没有让泪水流出来,当然,这些只有我知道。

       爷爷去世后,有不少亲戚回来吊丧。他的一个侄女,我的一个姑姑,跟我说了一件关于他的事。爷爷以前是农技站站长,为了研究农业技术,了解病虫防害情况,他经常去附近的各个村子下田调研,跟不同的农户交流,带个笔记本,经常是天亮出去天黑回来。晚上回来后,把白天调查到的东西整理整理总结总结,然后再抄一份报送给他的上级领导。我听到这些之后是有些惊讶的,这不是电视里我们看到的那些爱岗敬业的道德模范才会有的形象么。怎么这个餐餐离不开酒抽起烟来吞云吐雾的胡子拉碴的老头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跟爷爷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令我印象深刻的事就更少了。只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年清明节,他带着我一起去上坟。那天突然就下起了大雨,那些冥币怎么也点不着,而且我们没有带伞。爷爷便敞开他的外套,把我裹在他的怀里用外套盖住我的身体,用另一只手不停地点火,我记得最后冥币被点燃的那一刻我特别开心。

       爷爷晚年的时候,由于长年近视,以致于视网膜脱落,虽然做了一个比较成功的手术,但是由于没有保养好,眼睛还是看不见。更糟糕的是,后来他还被诊断出了喉癌。所以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他是既看不见东西,也说不出话来的。

       我是差点就没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的。在他去世之前的几个月里,我一直躲着不想去见他。因为每次我去见他的时候,他都想要和我说话,一说话就止不住的咳,那个时候他的喉咙已经被装上了气管,还用纱布缠了厚厚的一层。咳嗽的时候,我仿佛都能看见气管在颤抖。所以我一直躲着,这一躲就是好几个月。

       那时候我在县城里上高中,每次回来,爸妈都劝我去看看爷爷,我推脱了好多次。 终于,那天在我吃完饭准备坐车回学校前,我去看了他。他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糟糕,那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床上,听到我来了,他想要起身却动弹不得。幸好他以前读过书会写字,于是便用一只手的手指按着纸,另一只手拿着笔抵着手指写字,通过这种方式和我“说话”。他写的很吃力,字也歪歪扭扭的,虽然那时候的字已经不像字了,但是用心去看还是能够认得出来的。他写了三句话,“你要好好念书”,“你爸苦,对你爸好点”,“你们一家要团结”。后来,我坐车回学校,半路上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爷爷去世了。

       那个在我小时候总是喜欢用胡渣扎我的脸,总是强行地拿我的日记本去看我日记的老男人,就这么走了。

你可能感兴趣的:(那个爱抽烟的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