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舆有病

      这些天早读庄子的《大宗师》,越发对生死及世事看得淡了。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冥冥中都是造物主使然。一切该出现的自会出现,该消亡的自会消亡。人所能做的,只有顺应。若说主动积极性,就是在顺应的范围内尽量使自己舒服一星半点吧。

        不妨引用一段。

        子舆有病,子祀往问之。曰:“伟哉夫造物者,将以予为此拘拘也!曲偻发背,上有五管,颐隐于齐,肩高于顶,句赘指天。”阴阳之气有沴,其心闲而旡事,跰而鉴于井,曰:嗟乎!夫造物者又将以予为此拘拘也。子祀曰:「女恶之乎?」曰:「亡,予何恶!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为鸡,予因以求时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为弹,予因以求鸮炙;浸假而化予之尻以为轮,以神为马,予因以乘之,岂更驾哉!且夫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此古之所谓县解也。而不能自解者,物有结之。且夫物不胜天久矣,吾又何恶焉!」

      子舆生病了,按理该怨天怨地怨命运,可是他却说,是造物者把我变成如此曲屈不伸的样子的,我有什么怨恨呢?造物者把我变成公鸡了,我就报晓,造物者把我变成弹弓,我就打猎……至于生命的获得,是因为适时,生命的丧失,是因为顺应;安于适时而处之顺应,悲哀和欢乐都不会侵入心房。……况且事物的变化不能超越自然的力量已经很久很久,我又怎么能厌恶自己现在的变化呢?”

    多么霍达的心胸,多么睿智的观点。

      我本是活蹦乱跳的人,上一秒还在走路,下一秒就肢体瘫痪。我怪谁呢?谁也不怪。是造物者把我变成这样的。我就顺应它。不能走了,总能听总能看吧。从此无人打扰,在疼痛之余,我有大把大把的时光,用来看书聊天打游戏,甚至思考。要是将来瞎了聋了,永远不能做个随心的背包客了,那么就安心地在黑暗中摸索和死亡。如果抱怨能改变也就罢,可是一切既已发生,一切无法改变,不如不怨不嗔不痴。享受能享受的,承受不能承受的,都是应应当当顺应自然。不要说祸害是人为天谴,人天都是大化中的一员,都遵循规律来做事的啊。

      再深一层想,当我们学会放眼万物时,才会晓得自己不过是一粒受造化拨弄的浮尘,别以为自己一时手眼通天了不得,要知道,大化的规律,是盛极必衰的。也别以为自己卑微如蚁,要知道众生平等,不过是物相不同罢了。没有谁比谁高贵,只有谁比谁用心,谁比谁懂得珍惜。

    位高权重、腰缠万贯、著作等身、名垂千古、遗臭万年……一切一切都只是相对于人类这个物种而言的。上帝坐在上面发笑呢,道则毫无表情地运转。管你是谁,能挣得脱如来佛的掌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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