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

煎饼。

煎饼是一种人类假想出来的食物。

每个人心里都有江湖,每个人心里都偷偷想象过煎饼,尽管他们羞于承认正如羞于承认对小学女音乐老师的爱慕。

在人们脑子里,摊饼的黑色圆盘就像黑的脸,每天早上抹白色的护肤品。

是的,从几百年前就开始的每天。

据说,山东流的煎饼强调饼皮的脆感。煎饼地区的人们国字脸很多,因为他们在脑海里锻炼咬肌。

而上海滩的舵主,爱好油条的空气感,老油条的韧度,决定了他们的座次。

天津流作为业界翘楚,一副几个小时前炸好的果子(薄脆)是其灵魂所在。那些流落在外的异乡人,一辈子不碰其他地方的煎饼。

这里叫峨眉岭,

听名字就知道游荡着许多老去的传说。

我盯着那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已经很久了。

有个男人在把面粉加水和成糊,不要太稠,他说。纯面粉会比较黏,可以加一点绿豆面。

他给平底锅抹油,居然用的是一块叠起来的饼!

不寒而栗,那块饼的尸体让人震悚。

男子舀一勺面糊放中间,用竹蜻蜓转开,很薄,非常薄,像一张纸,冬天窗缝里漏出的风。

磕一个鸡蛋下去,均匀铺开。

没有油条,热狗,里脊,火腿肠,生菜,肉松。

只有吃或者不吃。

你点了头,男子就点上葱花,酸豆角,榨菜丁,海带丝,碎花生,一勺辣椒。山丘耸起来,立刻又变成平原。

面饼翻面。需要勇敢果断。

啪的一声,薄脆在空气里爆炸。

只有一种酱,一瞬间。

一刀两断。

找钱。

男子对身边的妇人说。

劳动强度非常大,从准备,到一天一直重复机械的动作,一直站着,很多人受不了。

所以在人们想象的时候,甚至要类比灭绝于大工业革命之前的物种呢。

人来人往的傍晚。煎饼是孤独的质数。

尤其是大学,年轻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就像野草一样生长又荒芜,而每个人都会想象自己手里拿着一套煎饼,把自己的胡思乱想卷起来吞下肚,不落声音。

我应该是拿着煎饼爬上百步坡,杂粮的香气慢吞吞的向上。

太多人不知道煎饼的凶险,羊皮卷上说,要斜着咬,才不会咬成钝角,被酱糊一脸。

不要抬头,百步坡的夕阳太刺眼,万一你被感动。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我对那个舵主说:过两天我要去五台了。

啥时候回来呀?

应该不回来了。

还有一些特别遥远的故事,比如远瀛的人们吃一种crepe,不过他们习惯抹点巧克力酱来吃。

传言中有个叫黄太吉的神秘门派,是一个很好的社会化媒体营销,不过这都是秘闻,仿佛是诲淫诲盗。

异端!

身后传来这样的詈骂。

空气还在震动,扭头却无人。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后,

忘记谁和我说,有一种什么额外设备都不用的最简单做法,

可是我没听清,尽管我已经有了平底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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