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说再见,岁月不等人

六斤

生活可能总是喜欢在平淡无味中,给你加一剂猛药,再配上些许伏特加。苦味陈杂,用尽各种方法让我们触摸到现实,认清人生本来的样子。
今天这篇文章,一直不敢写,抱歉耽误了例行更新。终于鼓起勇气,写了两天,献给我在乎的人和“过去”的自己。想说的话太多,此文很长。

1月6日 08:45

“快醒醒,起来了!”

........
“别睡了,你爸妈让你赶紧回家”

爸妈...回家....昨晚2点才休息的大脑,一瞬间因为这俩字,清醒。

睁眼看到小满一脸着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快给你爸妈回个电话。”

09:30

机票已买了最近的一个班次,慌乱中洗漱完毕,来不及多想,套上前几天穿过还没洗的深色衣裳,背上一个空空如也的背包,赶往机场。

天朗气清,心情却如背包,空空的。

“你奶奶生病了,赶紧回来,可能需要请几天假,要是有好转的话,就留下来多照顾几天.......”

过一会儿又一通电话。

“尽量穿深色的衣裳吧,家里冷,多穿点.....”

坐在车上仿佛已经置身东北老家的冷风中,裹紧衣裳却没有一丝暖意,心底隐隐感觉到什么,想了想,却又发觉不敢想。

10:30

机场人来人往,赫然发现紧赶着点的飞机,晚点了。

在候机座位上发呆,思绪乱乱的也不知道那会都想了些什么,看着巨大玻璃墙外的飞机,一架架起落,时间在我这里却仿佛停止。

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的漫长。每次亮屏看手机,时间好似忘了走。

12:00

“我的飞机晚点了......”

“飞机马上要起飞我关机咯”

终于登机要起飞,在爸妈一家的群里发了好多条消息报告我的动态,却再无回复。

隐隐的失落以及.....

悄无声息的沉痛。

15:00

下了飞机和从北京赶回来的老婶儿、淼淼碰头,和来接我们的人也取得联系,终于坐上了回奶奶家的车。而问及路程,得到的却是失望的答案:三个小时。

奶奶家在农村,一路上都是平房、田地和光秃的杨树。没有积雪掩映,一片萧条景象。

景色在窗外闪啊闪。

“晓宇你奶奶已经走了”

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纪传来,辨识、听清、理解都需要时间去转换。

哦,是坐在后排的老婶儿说的。

安静......

车外的风声和会车的嘈杂声似乎都没有了,车子里四个人,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空气仿佛都要凝结成冰。

最后还是老婶儿的孩子淼淼,打破了这恼人的寂静。

“妈妈我觉得有点难过,虽然没有哭出来,但是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泪水就这么无声滑落。

原来爸妈的沉默,是因为极度的悲伤。

那是我爸爸的妈妈,今后,除了妈妈,我就是爸爸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了。

不敢用手去擦眼泪,等待泪水自己风干,也怕后座的老婶儿、淼淼看见我流泪。不知道为什么害怕他们看见,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悲伤,庆幸自己上车选择坐在前排。

过了好一会挤出了自觉很平静的几个字:“啥时候走的呀?”

“差不多是咱们登机那会。”

老婶儿的声音也带着浓重的鼻音,已分不清是因为重感冒还是其他。

“我说我爸妈怎么都不理我了,”带着释怀的语气,“可能是怕我知道,登机前就一直不回我消息。”

一路无言。赶路总是疲惫,却是睡了醒,醒了睡。平时粘枕头就着的我,一直无法入眠。

那时我想,亲情真的就是联系一代代的纽带,是一份无关辈分无关年龄无关远近的寄托,这份无法取代的感情跨越了岁月的鸿沟,将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感同身受。

17:30

提前半小时,我们仅用两个半小时就到家了。

好像也未能开心的起来。

天已经黑了一半,车停在院子门口,看见三口大锅。

不敢相信的,此刻也成了铁定的事实。招待宾客的饭菜已经在准备,门口的大棚也搭好,恐怕即使是淼淼都能感受到这氛围。

“回来啦。”门口见到竟超和志新哥,腰上系着孝带。

却没人能挤出,迎接回家喜悦的笑脸。

“一定要装作不知道不知道,不能让爸妈看出来!”心里打着嘀咕。“不能不能.......恩,我得安慰下老爸”

而事实是,我是真tm的无用。

屋子里人很多很多,比过年人还多好多,屋里屋外巨大的温差导致眼镜上了哈气,看不清面孔。进到右面的大屋,地上金色的铺盖却穿透水雾映入眼帘。

静静的躺在地面正中的木板上,金色带刺绣的铺盖盖住了眼睑和全身,墙上挂着早些时候还微胖的照片,只是已灰白。那是奶奶。

两边炕头和凳子好像做了很多人,可在我看清前,泪水就模糊了.....

听到左侧传来爸爸故作轻松的的声音:“诶呀到啦。”

身影由远及近,看不清面孔。老爸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我已经扑了过去,想说一句爸你别难过,却先湿了老爸的肩膀,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别哭了”

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就像小时候我难过,老爸安慰我。

“没事了,啊,没事了”

把老爸抱的更紧了些。模糊中好像看到妈妈也在擦眼泪,然后看不清后面是谁,抹着眼睛。

“给你奶奶烧点纸钱吧”

寻着老爸的声音回过头,看到地上的盆钵,里面已有烧过的灰烬。

“对,烧几张吧。”声音从两边传来。

老爸先一步跪在了盆钵对面,我拿过两张纸钱,一并跪在另一侧,这才隐隐看清了老爸的表情。原来刚刚的眼泪,并不是我一个人的。

大爷帮忙将纸钱点燃,我拿着木棍将纸在钵中铺开,看着它一点点燃烧。火焰越烧越大,就快燃到衣角,瞬间又归为灰烬。

“妈呀,晓宇回来啦”

一直小心翼翼控制情绪的老爸,终于抑制不住。

“给你烧点纸钱,好好收着,啊?”

泣不成声。抬头看向老爸,模糊中,灯影下,消瘦的一道影子,失去了最珍惜的东西般无助。那一刻,好想冲过去抱住。

“奶呀,我回来晚了,飞机还晚点了”

再说不出一句话,望着仅剩的几点火星,希望它继续燃烧,一直燃烧下去。然后想看看老爸,又不敢看。奶奶的音容笑貌又浮现眼前。

“没事,晓宇,回来了就行”

“快起来吧”

好像是老姑的声音,思绪被拉回,惊觉自己还跪在地上。抬起头看了看周围,进屋后到现在才第一次看清有多少人。

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个笑话。

奶奶的送葬,按照老家的习俗,安排在三天后。院子里从早到晚,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不停地进进出出,恍惚着,每次来人看望,奶奶的老儿子老孙子都会给来访者磕头回敬,而其他的全家老小,都九十度鞠躬,作为对这份远道而来的关心,表示感谢,一同祝愿奶奶一路走好。

行了很多礼,总觉得眼泪也好像哭干了。可每晚的关门纸,在大姑二姑老姑旁,看着他们,又发觉眼泪,永远都流不尽。

老爸这两天一直试图安慰我。

“你奶呢,生病这一年没遭啥罪。”

老爸看看我,又抬头看向远处。

“你奶呀,这么多年,反而生病这一年我们陪她的时间最多。”顿了顿,“好玩的地方去了不少,好吃的也没少吃,螃蟹大闸蟹都吃着了,化疗用的最好的进口药,副作用没那么严重。”

“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你奶走的时候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可是此时,我满脑子都回想着那天奶奶的弟弟前来,对着金色铺盖,哭着说过的话:

“晚年享着福啦,”叹了口气。“唉,你说你最大的幸福就是儿女,没一个让你操心的,在家享清福真好。唉,想多活几年。”

心疼,却不知如何安慰。

只是静静坐在老爸身边,小声说了句:“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啦。”

1月8日 05:00

“叮玲玲叮玲玲.....”

猛的惊醒,妈妈的电话响了,是爸爸。眼睛闭上又睁开,瞬间清醒。

穿上鞋子,哆嗦着去隔壁屋叫醒二娘和老婶儿,冬天的东北,好冷,一路小跑回屋,看了看炕上暖和的被子,还是穿衣服吧,不能耽误。

从志强和嫂子家出来,往奶奶家走。

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积雪,空中还在飘着雪花,老天好像也在为我们送行。

抬起头,没有星星。

奶奶家已是灯火通明。

7:30出殡,还有两个多小时,异常漫长。

中间雪停了,而后又下大了。直到7点多,大片雪花从空中飘落。

打好的木头棺材放在院子里,家人给它也搭了棚子。映着纷飞白雪,肃穆又凄凉。

一众人终于,抬起奶奶的床板,出了门。

棉衣棉裤,再加上棉帽,应该不会冷了。

“谁想再看最后一眼的,可以过来啊,马上要盖棺了。”

抬棺的人典型东北大嗓门,院子里百十来号人,加上屋里的,应该都听见了。神游般的,冲到了最前面。

表情确实很安祥。戴着一顶厚厚的毛毡帽,盖着厚实的棉被,祥和的好像天亮了就会醒来,还是可以坐在炕头和我们唠嗑,下了炕和姑姑们打一下午麻将。

“奶奶......”自打回到家,这是我第二次呼唤奶奶的名字,今后,就真的是最后一次对着叫奶奶了。

下一秒又被搂进一个怀抱。“诶快来,过来,你妈呢?”

难过、酸楚、自责,这么久了,还是爸爸在时刻关注着我的情绪,安慰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漫天飞雪,抬棺的人正在往车子上搬。

二大爷举着烧纸钱的盆钵,爸爸举着白色的旗子,大爷忙完也赶了过来。老叔一家、大姑一家、二姑一家、老姑一家、二娘、雨辰、大娘、志新志强、还有我和妈妈,全家老小跪在院门口。

当手举的盆钵摔碎在地的时候,就要启程。师傅万般嘱咐二大爷:“一定要一次摔碎。”

“砰!!”

虽然摔在雪地上,声音依旧清脆而饱满,一定是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

“咚!咚!咚!”

三个响头后,殡仪车出了院子,一行人跟着车子向山上走,家族的坟,都葬在那里。

那天清晨,送葬的哭声怕是惊扰了整个村子。

老家送葬的习俗,儿孙要走在车前,九步一回头,磕个响头。

从奶奶家到坟地,大概三里地的样子。

刚开始我和妈妈恍惚着走在队伍靠后,只是听到前面一句接一句:

“妈!一路走好!”

“奶!一路走好!”

加快脚步走到队伍前,举着旗子的爸爸,格外醒目。

好像刚爬起,就又停下脚步,对着奶奶棺材的方向,双膝跪地。听到爸爸响亮的声音:“妈!一路走好!”

然后几乎是踉跄着,单手扶地,爬起,后背挺得笔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第一次觉得,爸爸的身影那么单薄。记忆中宽厚的肩膀,已消瘦的不敢看。注视着爸爸不停下去,又起来,下去,再起来的身影,脸上火辣辣的疼,泪水快要结冰。

奶奶葬在了爷爷的坟旁,奶奶的棺落了后,大爷敲了敲爷爷的棺门,让爷爷开门接奶奶,希望他们相见在另一个世界共渡第二段人生吧。

众人开始盖土,太阳也初升。

奶奶入土后,按照习俗,会放生一只鸡,老家叫“领魂鸡”,其实就是一只普通的公鸡,起了个有念想的名字罢了。

有感应似的,公鸡被从袋子里放出来,受惊了般。起初单脚站在原地,左顾右盼,并没有慌张跑走。

而后慢悠悠绕着绕着,走到其中一个坟前,对着墓碑站着不动,时而梳理梳理身上的毛,时而小踱几步。

许久之后又踱步到另一个坟前,循环着同样的动作。

后来我爸爸说,以前没人抓,这鸡就好像真有灵气似的,几年都不走,刚好可能有吃的还是什么原因。现在不行了,有人看到会抓走。

我心里就开始像封建思想一样,很愿意相信这一说法。

定了当天下午5点的飞机,午饭过后大学就收不住了一样,越下越大,怕赶不上,1点就出发了。妈妈送丽丽姐、雨辰还有我一起去机场,一路上嗓子疼的说不出话来。

新年的第.....不知道算是第几份“厚礼”:重感冒。

我是六斤

最后祝愿那晚陪我在上海夜聊,本来开导我,安慰着安慰着自己就哭鼻子的姑娘,以后遇到的都是美好的
人、美好的事儿以及......美好的姻缘哈哈哈!

愿珍惜的人都在身边,好朋友都不离左右,在乎的人都给我们时间。如果有幸有我们爱的人以及爱我们的人,就全力的去爱吧。
干了这碗人生的酸辣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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