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称那位衣着暴露的S小姐为"局部真理",因为真理都是赤裸裸的。
误解,圣解也!
对于丑女人,细看是一种残忍,除非她是坏人,你要惩罚她。
把饭给自己有饭吃的人吃,那是请饭;自己有饭可吃而去吃人家的饭,那是赏面子。交际的微妙不外乎此。反过来说,把饭给予没饭吃的人吃,那是施食;自己无饭可吃而去吃人家的饭,赏面子就一变而为丢脸。
®《天方夜谭》里阿拉伯诗人歌颂的美人条件:身围瘦,后部重,站立的时候沉得腰肢酸痛。
“永远快乐”这句话,不但渺茫得不能实现,并且荒谬得不能成立。快过的决不会永久;我们说永远快乐,正好像说四方的圆形,静止的动作同样地自相矛盾。
®有一种人的理财学不过是借债不还,所以有一种人的道学,只是教训旁人,并非自己有什么道德。
世间哪有什么爱情,纯粹是生殖冲动。
人生最原始的睡,同样也是死的样品。
老年人恋爱,就象老房子着火,没的救。
丈夫是女人的职业,没有丈夫就等于失业。
情妇虽然要新的才有趣,朋友还是旧的好。
不料你的见识竟平庸到可以做社论。—— 围城经典语录
医生也是屠夫的一种。
思想是不出声的语言。
诗有意义是诗的不幸。
你不坏,可全无用处。
要想结为夫妻,先去旅行一次。
假道学的特征可以说是不要脸而偏爱面子。
我都姓了一辈子“钱”了,难道还迷信钱吗?
打狗要看主人面,那么,打猫要看主妇面了。
经提倡而产生的幽默,一定是矫揉造作的幽默。
有鸡鸭的地方:粪多;有年轻女人的地方:话多。
当着心爱的男人,每个女人都有返老还童的绝技。
天地间有许多景象是要闭了眼才看得见的,譬如梦。—— 围城经典语录
有了门,我们可以出去;有了窗,我们可以不必出去。
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
天下就没有偶然,那不过是化了妆的、戴了面具的必然。
女人全是傻的,恰好是男人所希望的那样傻,不多不少。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会将自己的创作冲动误解为创作才能。
飓风后的海洋波平浪静,而底下随时潜伏着汹涌翻腾的力量。
李先生脸上少了那副黑眼镜,两只大白眼睛像剥掉壳的煮熟鸡蛋。
大家照例称好,斜川客气地淡漠,仿佛领袖受民众欢迎时的表情。
早晨清醒,居然自己没给蚤虱吃个精光,收拾残骸剩肉还够成个人。
为什么爱情会减少一个人心灵的抵抗力,使人变得软弱,被摆布呢?
世界上没有自认为一无可爱的女人,也没有自认为百不如人的男子。
奶是孩子吃的饭,所以也该在饭堂吃,证明这旅馆是科学管理的。
假使订婚戒指是落入圈套的象征,钮扣也是扣住不放的预兆。
说大话哄人惯了,连自己也哄相信——这是极普通的心理现象。
鸿渐看她们有说有笑不允许自己插口,把话压扁了都挤不进去。
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快走的,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
总而言之,唐小姐是摩登文明社会里那桩罕物——一个真正的女孩子。
两个人在一起,人家就要造谣言,正如两根树枝接近,蜘蛛就要挂网。
假如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味道不错,何必要去看看那只下蛋的母鸡呢?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破尚可补,可现在方鸿渐多了件貂皮大衣。
我们对采摘不到的葡萄,不但可以想象它酸,也很可能想象它是分外的甜。
大抵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
假使爱女人,应当爱及女人的狗。那么真心结交朋友,应当忘掉朋友的过失。
把忍受变成享受,是精神对于物质的最大胜利,灵魂可以自主,也可以自欺。
一个人,到了20岁还不狂,这个人是没出息的;到了30岁还狂,也是没出息的。
上帝会懊悔没在人身上添一条能摇的狗尾巴,因此减低了不知多少表情的效果。
历史该如洛高所说,把刺刀磨尖当笔,蘸鲜血当墨水,写在敌人的皮肤上当纸。
笑的确可以说是人面上的电光,眼睛忽然增添了明亮,唇吻间闪烁着牙齿的光芒。
我们希望它来,希望它留,希望它再来——这三句话概括了整个人类努力的历史。
科学跟科学家大不相同,科学家像酒,越老越可贵,科学像女人,老了便不值钱。
不受教育的人,因为不识字,上人的当;受教育的人,因为识了字,上印刷品的当。
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鱼片里示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来华访问时想见他,他说:"跟她不是一路人,见了面没话说!"。
我爱的人,我要能够占领他整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以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
那记录的女生涨红脸停笔不写,仿佛听了鸿渐最后一句,处女的耳朵已经当众失贞操。
烤山薯这东西,本来像中国谚语里的私情男女,“偷着不如偷不着,”香味比滋味好。
你嘴凑上来,我对你说,这话就一直钻到你心里,省得走远路,拐了弯从耳朵里进去。
写好信发出,他总担心这信像支火箭,到落地时,火已熄了,对方收到的只是一段枯炭。
女佣说着,她和周太太、效成三人眼睛里来往的消息,忙碌得能在空气里起春水的觳纹。
许多人谈婚姻,语气仿佛是同性恋爱,不是看中女孩子本人,是羡慕她的老子或她的哥哥。
一句话的意义在听者的心里,常像一只陌生的猫到屋里来,声息全无,直到"妙"的一叫,你才发觉它的存在。
世界上大事情像可以随便应付,偏是小事倒丝毫假借不了。譬如贪官污吏,纳贿几千万,而决不肯偷人家的钱袋。
流言这东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流星所蕴含的能量更巨大,比流氓更具有恶意,比流产更能让人心力憔悴。
®他不知道女人在恋爱胜利快乐的时候,全想不到那些事的,要有了疑惧,才会要求男人赶快订婚结婚,爱情好有保障。
®她知道匣子里是自己的信,不愿意打开,似乎匣子不打开,自己跟他还没有完全破裂,一打开便证据确凿地跟他断了。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游戏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
®有用的东西只能给人利用,所以存在;偏是无用的东西会利用人,替它遮盖和辩护,也能免于抛弃。
®中国是世界上最提倡科学的国家,没有旁的国家肯给科学家官做的,外国科学进步,中国科学家进爵。
®睡眠这东西脾气很怪,不要它,它偏会来;请它,哄它,千方百计地勾引它,它便躲得连影子也不见。
®孩子不足两岁,塌鼻子,眼睛两条斜缝,眉毛高高在上,跟眼睛远隔得彼此要害相思病,活像报上讽刺画里的中国人的脸。
®吃饭有时很像结婚,名义上最。主要的东西,其实往往是附属品。吃讲究的饭事实上只是吃菜,正如讨阔佬的小姐,宗旨倒并不在女人。
“致身于国”、“还政于民”等等佳话,只是语言幻成的空花泡影,名说交付出去,其实只仿佛魔术家玩的飞刀,放手而并没有脱手。
鸿渐一溜烟跑出门,还以为刚才唇上的吻,轻松得很,不当作自己爱她的证据。好像接吻也等于体格检验,要有一定斤两,才算合格似的。
有些所谓的研讨会其实就是请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吃一些不干不净的饭,花一些不明不白的钱,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开一个不伦不类的会!
据说每个人需要一面镜子,可以常常自照,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能自知的人根本不用照镜子;不自知的东西,照了镜子也没有用。
她忙到窗口一望,果然鸿渐背马路在斜对面人家的篱笆外站着,风里的雨线像水鞭子正侧横斜地抽他漠无反应的身体。她看得心溶化成苦水。
方鸿渐说:“女人原是天生的政治动物。虚虚实实,以退为进,这些政治手腕,女人生下来全有。女人学政治,那真是以后天发展先天,锦上添花了。”
方鸿渐把信还给唐小姐时,痴钝并无感觉。过些时,他才像从昏阙里醒过来,开始不住的心痛,就像因蜷曲而麻木的四肢,到伸直了血脉流通,就觉得刺痛。
生平最恨小城市的摩登姑娘,落伍的时髦,乡气的都市化,活象那第一套中国裁缝仿制的西装,把做样子的外国人旧衣服上两方补钉,也照式在衣袖和裤子上做了。
那女人平日就有一种孤芳自赏、落落难合的神情——大宴会上没人敷衍的来宾或喜酒席上过时未嫁的少女所常有的神情——此刻更流露出嫌恶,黑眼镜也遮盖不了。
侯营长有个桔皮大鼻子,鼻子上附带一张脸,脸上应有尽有,并未给鼻子挤去眉眼,鼻尖生几个酒刺,像未熟的草莓,高声说笑,一望而知是位豪杰。
苏小姐道:“法国也有这么一句话。不过,不说是鸟笼,说是被围困的城堡fortresse assiegee,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
有人失恋了,会把他们的伤心立刻像叫花子的烂腿,血淋淋的公开展览,博人怜悯,或者事过境迁,像战士的金疮旧斑,脱衣指示,使人惊佩。
据说“女朋友”就是“情人”的学名,说起来庄严些,正像玫瑰在生物学上叫“蔷薇科木本复叶植物”,或者休妻的法律术语是“协议离婚”。
她跟辛楣的长期相识并不会日积月累地成为恋爱,好比冬季每天的气候吧,你没法把今天的温度加在昨天的上面,好等明天积成个和暖的春日。
许多女人会笑得这样甜,但她们的笑容只是面部肌肉柔软操,仿佛有教练在喊口令:“一!”忽然满脸堆笑,“二!”忽然笑不知去向,只余个空脸。
人生据说是一部大书。假使人生真是这样,那么,我们一大半作者只能算是书评家,具有书评家的本领,无须看得几页书,议论早已发了一大堆,书评一篇写完交卷。
恋爱跟火同样的贪滥,同样的会蔓延,同样的残忍,消灭了监牢结实的原料,把灰烬去换光明和热烈……时间对友谊的磨蚀,好比水流过石子,反而把它洗濯的光洁了。
譬如黑夜里两条船相擦而过,一个在这条船上,瞥见对面船舱的灯光里正是自己梦寐不忘的脸,没来得及叫唤,彼此早距离远了。这一刹那的接近,反见得远隔的渺茫。
那时苏小姐把自己的爱情看得太名贵了,不肯随便施与。现在呢,宛如做了好衣服,舍不得穿,锁在箱里,过一两年忽然发现这衣服的样子和花色都不时髦了,有些自怅自悔。
这一张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方纸能把一个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盖起来。自己没有文凭,好像精神上赤条条的,没有包裹。
你不会认识我,虽然你上过我的当。你受我引诱时,你只知道我是可爱的女人、可亲信的朋友,甚至是可追求的理想,你没有看出是我。只有拒绝我引诱的人,像耶稣基督,才知道我是谁。
他听到最后一句话,绝望地明白,抬起头来,两眼是泪,像大孩子挨了打骂,咽泪入心的脸。唐小姐鼻子忽然酸了。“你说得对。我是个骗子,我不敢再辩,以后决不来讨厌。”站起来就走。
有人叫她“熟食铺子”(charcuterie),因为只有熟食店会把那许多颜色暖热的肉公开陈列;又有人叫她“真理”,因为据说“真理”是赤裸裸的”鲍小姐并未一丝不挂,所以他们修正为“局部的真理”。
门口桌子上,一叠饭碗,大碟子里几块半生不熟的肥肉,原是红烧,现在像红人倒运,又冷又黑。旁边一碟馒头,远看也像玷污了清白的大闺女,全是黑斑点,走近了,这些黑点飞升而消散于周遭的阴暗之中,原来是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