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1
阳光刺眼，林田穿上多年没有上身黑色西装，开着只有四个前进挡的桑塔纳来到了湖边的别墅区。
B6栋别墅门前摆满了花圈，门口不断有前来吊唁的客人。林田将车停在一排跑车的后面，用钥匙锁上车门，正打算进去，听见迎面而来的二个人对话。
“小三这次死得真够惨的呀。”
“谁说不是呢，我原以为他会死在飙车上，没想到被打死了。”
林田上前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来吊唁的，你们是何波的朋友吧？”
二人看看他，胖一点的说：“是呀，我们是来吊唁的，没见过你呀。你是小山朋友？”
“小三？”林田问：“谁的小三？这不是何波家吗？”
“何波就是小山呀，”瘦高的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呀？没多久吧？”
“对，我是代表出版社来吊唁的，”林田的胡扯八道还没发挥完，就被胖子打断了。
“哎，还真的啊？”胖子看看身边的瘦高。
瘦高笑笑：“咱都以为小山是吹牛的呢，他真获奖了？”
林田点点头：“是的，我们这次的推理小说大赛，何波先生是荣获的一等奖。”
“哇塞，”胖瘦二人同时发出夸张的感叹。
“咱当年一起留学的时候，他在澳大利亚四年，除了骂人的脏话，其他英语一句不会，就这也能写小说获奖。”胖子说。
林田刚想说话，就被瘦高抢先：“你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呀，也许正是因为人家小山中文能力太强了，所以才学不好英语呢。”
林田心想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理论。刚想再发问，从旁边又走来几个年轻人，“嗨嗨嗨，哥几个，聊什么呢？”
胖子一看，“哟，你们也来了呀？”
“那哪能不来呢，怎么说也是见小山最后一面了，来上根香。”新来的人中，一个染着黄毛的人说：“怎么着，待会哥几个聚聚？好久没这么齐了。”
“齐了屁，”瘦高说：“小山死了，以后还能聚齐吗？”
“我是说活着的人，”黄毛解释：“咱不趁活着多聚聚，只怕，，，”
黄毛话还没说完，招来了众人的一顿“呸呸呸。”
“也不知道凶手抓住了没。”其中一人说。
“我听说就是上次我们打的那个人。”
“哪个？哪个？”几人一起问到。
“就是差不多半年前那次呀，小山把人家脑袋干开花，后来又问人家要了六十万那次。”
“哦，就是那个光头，对不对？”
“对啊，说起来那次，我也去了呢。”
“那你要小心哦，当心下一个就是你。”
“滚蛋吧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几人嘻嘻哈哈时，黄毛打量了一下林田，“这位是？”
“哎哎哎，我正想说这事呢，”胖子嚷嚷道：“这位是出版社派来吊唁的，小山还真获奖了，小说一等奖呐。”
“他获个屁奖。”从黄毛身后传来一句。
“菲儿，你别说了，”胖子说：“以前小山是对不起你，可是男人都是这样的啊，哪有不花的呢。小山人都死了，你就原谅他吧。”
瘦高说：“就是啊，你既然今天来，肯定还是念着他的好的，就别说这样的话了，来，我们一起进去上跟香吧。”
“他有什么好值得我念想？王八蛋！”那个叫菲儿的女孩说：“我是听说他死了，来看看解闷的，哼，我早就知道他不得好死。”
“菲儿！”黄毛说：“不是说好不捣乱，我才带你来的嘛。你这样，就赶紧给我走！死者为大。”
说着，黄毛就把菲儿往车里拉。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行了吧！”菲儿甩开黄毛的手臂。
“要乖乖地哦，不可以再这样。”黄毛指着菲儿说。
菲儿点点头。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林田见他们平静了，边开口道：“你们为什么喊何波叫小山呀？”
“哦，这样呀，他以前名字叫孟都山，后来改名的。”瘦高解释。
“为什么呢？”林田接着问。
“为什么？哼，还不是因为惹祸太多，得罪人太多。”菲儿再次发声，“所以改名跟他妈姓何，何波，希望他以后没有波折。哼，他天天惹事，还不是连人都折了。”
黄毛瞪了她一眼，菲儿不再说话。
“你们先进去上香吧，我们在这看着菲儿，她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胖子说。
其他人点点头，陆续往别墅里走去。
“你不是来吊唁的吗？怎么不进去？”胖子问林田。
“现在人多，我待会再进去，还想和家属单独打个招呼。”林田回答。
“是打招呼，还是催款呀？”菲儿看看林田，轻蔑的口吻说到：“这人死了，你们怕收不到钱，所以才来的吧？”
林田看着菲儿说：“这位姑娘，什么意思？我真的不太明白。”
菲儿翻了林田一个白眼，没理他。
胖子显然也被菲儿的话勾起来兴趣，“菲儿，你说什么收钱？”
“你们不会真以为小山有本事获得小说大赛一等奖吧？”菲儿又白了胖子一眼，“你们认识他那么多年了，别说写小说了，你们什么时候见过他看书？《花花公子》那样的不算。”
胖子歪头想了想，“好像还真是，有次我去他家，我都震惊了，那么多书。我当时就说，没想到你还看这么多书，小山就回复了我一句，他翻都没翻过。我一瞅，还真是，大多都是新书，塑封都还在。我问他不看干嘛买那么多，他说天机不可泄露。”
“哼，装模作样而已。”菲儿说：“没那本事，还想充文化人，讨他爸欢心。”
“讨他爸欢心？”胖子问：“此话怎讲？”
“他还有个哥哥，你知道吧？”菲儿说。
“知道呀，不过好像他们关系不是太好。”胖子点点头。
“那是他爸和前妻生的，名叫孟令风。比孟都山有本事多了，自己有公司，经营的风生水起，好像还在香港开了分公司。哪像他，天天只会吃喝玩乐加泡妞。如果是你，你会更喜欢哪个儿子？”菲儿头一扬，“再说他那个老妈，慈母多败儿，天天那么护犊子，溺爱。天天就想着帮自己儿子对付孟令风，也没想过自己长长本事。”
“他爸比较喜欢孟令风吗？”
“他爸多有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孟都山当然想把所有都牢牢握在手里，所以才要讨他爸欢心呀。孟令风就不一样了，自己有本事，所以也没惦记他爸那些，不过他爸反而更想把事业传给孟令风，谁也不像看着自己的事业败了吧。”
“所以呢？”
“所以，孟都山正道比拼不过他哥孟令风，所以就在别的方面想点子了。他爸喜欢看推理小说，所以他就投其所好咯。”
“你的意识是说，何波，就是孟都山写推理小说和参赛都是为了让他爸高兴？”林田问。
“你只说对了一般，后半句，是为了讨他爸高兴。但是，他能有那本事获奖吗？”菲儿反问到。
“所以，你刚刚说我是来收钱的，意思是说···？”林田问。
“你还在这装什么？他们家给你们出版社钱，你给他一等奖，不就是这回事嘛。花钱买奖。”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在出版社的级别不够高，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林田话锋一转：“可是，你又怎么知道的呢？”
“对呀，你怎么知道的，你和小山都分手那么久了，他又不可能告诉你。”胖子也问。
菲儿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转而问胖子：“丽丽你知道吧？Kelly你知道吧？小美你也知道吧？”
“知道啊，怎么了？”胖子点点头。
“那你说说，这些人都有什么关系？”菲儿继续问。
胖子想了一下，“额，，，都是小山的女朋友。”
“呵呵，对，都是他女朋友，”菲儿冷笑，“我们建了个群，哈哈哈，群的名字是‘贱山的ex’，你从这名字，就知道群里都是什么人吧？”
“···”胖子慢吞吞地说：“难道说，都是小山的前女友？”
“bingo！答对了！”菲儿似笑非笑地说：“怎么样？有意思吧？群里都已经20多人了，我们一交流，才发现原来我是最惨的，他们不过是被玩弄。我把自己亲哥哥都搭进去了。”
“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这都过去几年了，何况你哥又不是没收钱，周瑜打黄盖而已嘛。再说现在小山也不在了。”胖子说：“你刚刚说小山花钱买奖，是群里说的？”
“是的，群里一个17岁的小姑娘说的。那个王八蛋，连未成年都不放过，完事扔了一把钱给小姑娘，说自己什么都能买到，车子、房子、小说比赛的一等奖，买个小姑娘的初夜有什么了不起。”
“这么说，他的奖真是买的？”胖子问：“就是为了讨他爸欢心，投其所好？”
“可是，你怎么能确定那个小姑娘说的是真的呢？”林田问：“那个获奖作品我看过，水平还是很高的，获得一等奖也是名至实归。”
“那个小姑娘年纪小，不懂事，以为以后没人会要她了，就跟那个王八蛋谈恋爱了。”菲儿说：“后来那个王八蛋告诉她，奖可以买，作品当然也可以买，只要愿意出钱，自然有枪手。也许那个小说获得一等奖实至名归，可惜，不该是孟都山这个名字。”
“你知道真正的作者是谁吗？”林田问。
菲儿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说：“你是出版社的，你问我？”
2
“给钱。”菲儿伸出手，“刚刚说好的。”
“我还没开始问呢，就收钱？”林田皱了皱眉头。
“我都跟你来这了，自然会有问必答。再说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林田看了看四周，本来还想着到西餐厅能够安静一些，问菲儿一些问题。没想到今天来就餐的好几桌都带着熊孩子。吵闹得让人不得不提高嗓门。
“加微信，我给你发红包。”林田说。
菲儿点开了红包，“你怎么会对那个混蛋感兴趣，他都死了。”
“好像是该我问你吧？”
“是不是你们出版社收不到钱了呀？”菲儿继续问。
“我待会还给你发红包呢，不想要啦？”
菲儿伸出食指对着林田一指，“好，你问吧。”
“关于何波买奖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林田问。
“首先，我所知道的呢，都是从群里得知的，所以真实性我不负责的哦。”菲儿吸了以后刚刚上桌的饮料，“就跟我刚刚和胖子说的差不多，就是小山为了讨他爸欢心，参加推理比赛，获奖。自己又写不好，所以再花钱找枪手。”
“那你知道他是和出版社谁联系的吗？”
“不是跟你联系的吗？”菲儿说：“要不怎么今天吊唁出版社派你来？”
林田没想到菲儿会这么问，他不说话，看着菲儿。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菲儿笑笑说：“我知道肯定不是跟你联系，如果你是联系人，你还会花钱来问我？我听群里那个小丫头说小山妈妈和出版社的总编比较熟，好像是老同学什么的。”
林田对于女人之间的关系更是不理解了，所有前女友在一个群里分享曾经共同男友的事，彼此之间却又这样相互称呼。不过这也不是林田现在需要搞清的重点。“那个获奖作品的真实作者是谁？”
“刚刚已经说了呀，这个真不知道。”
“刚刚你说你哥的事，是怎么回事？”林田换了个问题。
“几年前，孟都山开车撞了人，让我哥去顶包。”
“为什么让你哥去呢？你哥为什么答应呢？”
“当时我在车上，孟都山说出车祸我也有责任。让我顶罪，我惹不起他，就给我哥打电话。我哥也是在他爸的公司上班，最后就商量给我们一笔钱，让后就说是我哥开的车撞人。后来又赔了被撞的那家一大笔，但是因为死了人，所以我哥还是坐牢了，现在还没出来。”
“男的女的？”
“后面的事情都是律师处理的，我不太清楚。被撞的是什么人我根本不知道，当时脑子全懵了，只想赶快离开。后来也一直在逃避这个事情。”
“那人多大岁数？”
“我都说了不知道呀，你别问我这个了。”
“好吧。说说你哥吧，叫什么名字？”
“蓝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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