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辛弃疾《丑奴儿 书博山道中壁》
当生活好像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按着时刻表进行,每日更新的讯息充斥上下班高峰的时间;当我们已经把快餐新闻内容当做谈话的题目,每日三餐的食物也会发愁好大一阵子;当金钱跟地位变成仰慕的高度,每天唾弃于黯然的自我。忽然有一天,就一夜不同。
大概是昨夜读了一个关于绿色狐狸的故事,他始终没有碰见同类,受别人排斥。直到他遇见一只吃掉什么食物就变成什么颜色的蝎子,他看见蝎子的时候是绿色的,以至于蝎子后来变成了红色,他又开始孤独。
杨洲跟我说,人都是可以选择的。
我说那是指你们这些家财万贯还有头脑的人,才是有选择的。
杨洲说,就特看不惯我这样说话的口气,全是楼下过道下午端根小凳评论东家长西家短,又抱怨自己人生的大婶。
可是我没说错呀,杨洲也不是当年读书成绩优异的人,但凭着家里有点小钱够他挥霍青春,在谈了好几把恋爱,虚度了不下七八个姑娘的青春后,忽然就单身至今差不多四年了,一门心思投身到房地产业。不说做得风生水起,至少有声有色。
杨洲跟我说,他这就是孤独。
我说,人都是可以选择的,你是选择孤独,再说了,你最多叫寂寞,孤独的境界你还到不了。
直到有天下午,我路过杨洲的公司,寻思他们楼底有家下午茶很不错,但价格也是不错的,想着敲小子一笔。杨洲很快答应了,叫我先去店里点餐,他随后下楼来陪吃付账。
我正津津乐道琢磨甜品的时候,杨洲风风火火地下楼来了,一坐下,我就感受到那股子火气。“你怎么啦?姑奶奶我好不容易路过一趟,叫你请吃下午茶,就这样着气?”杨洲踢了一把脚边的椅子,说:“少来,请你吃东西我还吝啬过吗?你现在朝对面马路那个咖啡馆看,2点钟方向,白色衬衣,挽着袖子那个男人,我真的好想弄死他。”从杨洲口里得知,对方就是跟他职位旗鼓相当的人,但是对方凭借华丽的口才拍马屁功夫,酒桌上声色犬马等一系列,反正我总结就是比杨洲出色的事业场子表现,比杨洲薪资高,还时不时高姿态训斥杨洲。
话还没说完,杨洲接了个电话,说,:“瞧吧,孙子又让我上去做事了,他就在对面享受午后时光。”杨洲骂骂咧咧地付账之后就上去了,留下我跟漂亮的甜品。我忽然觉得,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至少,没有我想象轻松。事实上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后来我问杨洲,你不是说人都是可以选择的,那你为什么选择。
这个大男孩没有直视我,说,:“哪有那么多天生背景,天资了得,老天爷赏饭吃的道理。长大了嘛,就要先接受,才有选择的权力。不能直视那么多摆在眼前的问题,跟谈谈恋爱好好学习什么的,全没关系。谁跟你吃饭谈古诗词语啊……”
杨洲还混迹在他想奋斗出名堂的事业里面,我看着那个大男孩,熟悉又陌生。是他还是个少年时候的模样,又是如今他已经西装革履的模样,是他热热闹闹在同学当中的模样,又是他独自走在大街上给我发微信的孤独模样。
午老板在离我目前工作单位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家放映咖啡酒馆。
免费放映一些很文艺的电影,也提供适时的交流,或者只是去放松听歌喝酒品咖啡。
一来二往,跟午老板熟络起来。
午老板不是本地人,娶了一个漂亮的本地媳妇,爱情是因为共同爱好吸引到一起,顺理成章,没有那么多坎坷。午老板说,他的店其实不大赚钱。现在很多放映的咖啡酒馆都有最低消费,他说就是喜欢电影,纯粹一些,就没有抱有经济目的,或者说客人喜欢,或者愿意点单就点。
因为这个问题,午老板的媳妇有些不高兴。姑娘觉得既然是做生意,哪有赔本的买卖,全然凭了性子做店,也要够回本支持才是。时间精力人力物力财力都花上面了,却跟泼出去的水似的,赚那么多好评又不是实在的东西。
每次姑娘为此跟午老板闹别扭的时候,午老板就喜欢放映《重庆森林》。
他说因为王家卫跟姑娘结缘的,他希望每次不愉快的时候,总能想起初遇的美好。尽管秋刀鱼会过期,肉酱也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但是他想想,弄一罐凤梨罐头花多少心血,又要种,又要摘,又要切,不是说过期就丢掉的。
而有时候会有漂亮的美女搭讪,午老板也委婉拒绝,可能,他就是乐意凤梨罐头的,不管保质期。这点,我很认可这个男人。
直到我看到午老板发了一条朋友圈,是《重庆森林》的经典台词:我们最接近的时候,我跟她的距离只有0.01公分,57个小时之后,我爱上了这个女人。六个钟头之后,她喜欢了另一个男人。接着,就是午老板的咖啡酒馆转让的讯息发布。
我猜到几分事情的发生,不得不感叹些什么,我跟吕骁骁说午老板的故事的时候,她白了我一眼,讲:“男人痴情的我没遇见,就是今夜我带你滚床单的我见多了。不过是角色互换,你就觉得那么可贵,谁还在乎那么多天长地久的,大家内心都是很孤独的,所以表面要热闹起来,要忙起来,让自己及时行乐。”
吕骁骁算不算女中豪杰我不知道。反正有时候挺羡慕这类姑娘的,喜欢了谁就去追,胆大勇敢不计较后果,能走下去就继续,不能就果断撤走,完全不拖泥带水。或者说,她都不知道优柔寡断的牵扯是什么外星生物。
当我还在顶着发肿的眼睛哭过一场爱情电影的时候,吕骁骁站起身,拍拍屁股说:“看得老娘瞌睡都来了,喜欢就互撩嘛,撩不成就想办法,撩不动就锻炼身体,哪来那么多哭哭啼啼暗自神伤啊。”
吃着披萨的时候,吕骁骁就把我扔下了,她要换场撩汉子去了。
但次日吕骁骁又约我出去陪她,说汉子撩不下去了,她要恢复独身出去旅行一把。
如今,她还在路上。
发出来朋友圈透出的气息安静了不少,沉稳又温柔。还一路做着义工。
我问她是什么改变了一贯作风。
姑娘给我发来好些她做义工时候的照片,说:“当我去过很多福利院,养老院之后,我觉得生活的意义能够简单到只是生存,连爱都是奢望。就像我们计划着买奢侈品包包一样,或许说比那更加困难。他们很孤独,又很纯粹简单。这吸引了我,改观了我,我发现自己之前活得全然是消耗。我开始热爱这样的简单纯粹,或者说孤独。”
天气忽然就降温暴雨,没有防备的路上可能会被雨淋,落汤鸡的模样可能显得孤单。而一旦转晴,闷热地知了又会叫个不停,告别那么多季途中的夏天,翻篇新页码的日光。孤独从来都不是一种姿态,而是一种自我价值。
即使微茫,便也存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