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会思考生命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我时常会感恩生命。因为我是个矫情的人,极其矫情,矫情到看见这夏日里肆意泛滥的白光也会感慨活着真好。
活着真好,谁说不是呢。生命给与了我太多,就好像现在,我在这里写下这些兜兜转转在脑内多日的话语。我感谢生命的每一次给与。哪怕有时伴随疼痛,但作为接收者,我仍心存感激。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块硬币也分正反,生命用它沿途的风景告诉我,只有一面性的事物,不够完整并且非常单薄。
我拖拖拉拉了很久,终于在这里写下对你的思念。我想我总该有个仪式,用来告别你。我也总该有个仪式,用来证明你曾来过我的生命。
你消失在十二月的上旬,那个时候2017年还没有迎来一场像样的大雪,但是温度低得毫不客气,似乎是靠着冷气在维持冬季的尊严。
你也不是没有夜不归宿过,也许只是在外面浪得过于开心,所以没有你夜归的身影也并未引起老邓他们的注意。直到多日未归,全家才意识到你可能真的是丢了。
丢在一场大雪的前夕,及膝的大雪足够掩去很多印记。于是寻找你变得困难。
该怎么去寻找你呢?你的活动范围极小,你跑出日常活动范围的可能也极小。老邓他们来来回回地在你可能去的地方搜寻你。但是并没有找到你。
其实我也能说出你在哪里,你就在那个大概的地方,以家为圆心,半径2公里。时至今日我想起你,也只能在脑海中浮现起静默的镜头,皑皑莹莹白雪原野中,一缕白黑灰的卷曲的毛发,在没有温度的风中摇荡。
这是我对你最好的祝福。
我想过很多你消失的理由,老邓说你很可能是年纪大了,打不过健壮年轻的流浪狗,所以被流浪狗群给咬死了。可你并不好斗,你也认识了许多新朋友。老张说你可能被人抓住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被用来煮狗肉汤暖身了。可你身无二两肉,脏兮兮的也并不招人待见,谁会把你看入眼呢。老喻的安慰就很没有说服力了,你可能是走丢了,找不回回家的路了。你可是一只狗啊。
有朋友安慰我,你大概是知道自己不行了,于是寻了一个我们找不到你的地方,独自故去了。
我是愿意相信这个说法的。
有迹可循。
自己悄悄地,离开呆了十几年的地方,离开为你遮风避雨管吃管喝的地方,离开这个世界上最喜欢你,最珍惜你的人所在的地方。
也是会难过的吧,也许会害怕的吧。虽有一身厚重的皮毛护体,但是独自走向陌生的方向,在寒风中驻足,然后闭眼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该有多恐怖。
你在离去前流泪了吗。我想是没有的。
你很早就开始变得深沉,大概五年前就开始了。我该调笑你跟退休了一样,你也懒得理我,自顾自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在阴凉下躲太阳。
所以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但是我也许该夸夸你的演技。
我也对不住你,三年前我就想,等你故去了,我该继续养一只怎样的狗狗。但是好像从那会开始,你又恢复了原来的活力。精力更胜以往地跟我们玩闹撒娇。
我也被蒙蔽了,逐渐觉得你还能陪我走很长一段时间。或者破格狗生记录什么的。
然后你在我来不及回去找你的时候,你独自消失了。或许你也不想这样,可能一切快到你也措手不及。我也接受。
但是我也不甘心,所以在零下二十六度的有雾天气,我出门走过你可能与不可能在的任何一个地方。雪地靴灌入的雪,眉毛几度变白,都让我感觉到你的温度。你独自感受的,体温一点点降低,直到与空气一样冰冷的温度。
我记不得想起你多少回。一开始特别矫情,几乎想起你不在了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到今天心里也会骂一句爱死哪去死哪去吧。你看我已经接受你消失了的事实。
但是如果让我知道其实你是被流浪狗咬死的,我会找到它们并且打气它们。如果让我知道其实你是被人捉去宰了吃肉喝汤的话,我会捉来那个人的宠物也宰了吃肉喝汤。
有下辈子的话,别当狗了,做个人吧。能够跟我说说你的想法,能够陪我更长的时间。
要是还是当狗了,也还是想养着你。但是要是遇见,我会在一遇见的时候,就把你抱回家,精细地养着你,把你变漂亮,让所有人都羡慕你的美丽。
就到这吧。
你也陪我足够长久了。
我讨厌生命这样送你来到这里,又把你带走。虽然来去匆匆。这样的离别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你就不必再经历任何苦痛,不必在受到任何难听话语的攻击。
我想,这辈子,大家都没有互相亏欠的。
如果还能相遇,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