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街

      80年代初期农村大部分家庭比较穷，我家尤其穷。家里兄妹5个全靠父亲一人干活养家：搬过砖坯子、贴过火纸、养过牛、拉过街，反正什么出劳力的活都干过。

        对我印象最深的是拉街。

      村里有一户人家在村里建了个小厂，制作的电器零件需要送到济宁、衮州、曲阜、济南等各个城市。或许是因为父亲忠厚老实吧，老板把这个“福利”送到我们家。送一趟货 （根据路的远近订钱）最低在100元最远的1400多里路能拿到500元（那时500元可是相当值钱）。

      家里唯 一的交通工具是地排车。父亲一个人拉着去路上没个照应，得找个推车的。大姐身子虚弱只平时就晕倒了好几回，三姐有毛病犯起病来喘不过气，哥哥和我还小，只 有二姐是最合适的人选。起初二姐也是不同意，但架不住父母的软硬兼施。

      一壶水，兜上几个窝窝头（地瓜、高梁面的）是母亲准备的路上的饭食。问准目的地就出发了，父亲在前拉着，二姐瘦弱的小身影在旁推着。路上大都 是山坡路，风吹来泥土、沙石飞扬。平路还好，这山坡路加上满车的货物，拉车绳把父亲的肩膀勒出一道道血痕，二姐使劲推着车帮一脚一脚丈量着漫漫黄沙路。水喝没了，就喝路旁的河水，窝头吃了了就饿着肚子等到卖吃食的地买一点吃。尽管这样父亲还把送完货回来路上买的食物省下来给家中的孩子吃。一路走来，父亲和二姐的脚磨出了血泡，二姐是哭着闹着也不愿再去。可是货送到就给现钱，够一家人吃一段时间了，不送全家人就得挨饿。父母用老办法逼着二姐去推车。

    有一次，货送完的路上父亲拉着空车走在前面，二姐徒步走在后面（鞋磨破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窟窿），脚被路石硌得生疼，看到路上有人开着拖拉机悠哉悠哉地行驶。二姐感到很新奇，同时心里也渐渐地对父母产生了恨意：难道我不是亲生的，哪有这么狠心的爹娘让自己的女儿受这么大的苦，不让大姐推让我来推。慢慢走后面看有没有拣小孩的把我拣了去。于是脚步越来越慢。直到拉开好远的一段路。

      开车的人发现了忙加快速度赶上父亲：哎，拉车的，你家孩子落在后面了。父亲忙停下来回头找到二姐。

      于是，接下来，是一趟接一趟。“最远的是1400多里路，黑夜白天地走整整走了12天”二姐说。

      那年，二姐1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