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正值盛夏,金陵城近日极是繁华,白日里市列珠玑,户盈罗琦。夜间亦是热闹非凡,往往宝马雕车香满路,而豪门游宴之处,更见席舞千花妓,歌船五彩楼。
这日城东江畔早已是人声鼎沸,车马如龙。天香楼楼上雅间,正有两位年轻公子相对而坐。
身着藏青色捕快服的俊秀男子哈哈大笑,脸上尽是笑意,爽朗道:“阿辞,你说话还是那般风趣。”
陆辞慵懒的斜倚在卧榻上,白皙修长的手摇晃盛着晶莹液体的玉杯,一双凤目中光彩流转,写尽风流。明明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却因他过分精致的面容而衬出几分邪靡的气质。他淡淡一笑,面容生动起来。陆辞笑吟吟道:“黎言,想必你在六扇门每日干那些琐碎的事儿,无趣的很。”
黎言摸了摸后脑勺,仍是笑道:“人各有志,我觉得这般便很好。你知道的,我平生所愿便是守护一方百姓,为民除害。对了阿辞你可知,最近六扇门出了件新鲜事儿,我师傅新招的捕快是个红衣姑娘,武艺高强,原是昆仑派的高徒。”
“哦?”陆辞挑了挑眉,来了几分兴趣,他身子坐正,将手中玉杯放置桌上,动作一派潇洒。他不正经地笑道:“姑娘家打打杀杀成何体统?待本公子出马,定让她放下屠刀,洗手作羹汤。”
黎言不置可否,面色古怪地笑了笑。
(一)
黑夜凄冷,已近三更。街道上早就空无一人,只余热闹后的一片空荡荡,而郊外草地上却正有一场恶战。
如银月色下,只见一位红衣女子手持长刀与黑衣大汉战得尽兴,而他们脚边已经倒下了好几位黑衣男子。红衣女子正执刀步步紧逼,黑衣大汉用力格开大刀,却不防对方长刀劈向下盘,他袖口寒光一闪,飞出一枚暗器,划破女子小臂。红衣女子凛神,虚晃一招,随即长刀砍下男子头颅。
红衣女子将头颅装好,扛着大刀没走几步便觉头晕目眩,脚步一缓,倒下去前好似隐隐约约见到一人白衣翩翩向她走来。
陆辞坐在床头,端看床上昏迷着而秀眉微蹙的女子,半晌,他轻轻托起女子受伤的左臂,凝视片刻,又缓缓放下。就在他要转身走出房门时,听见女子无意识的呻吟,“水……水……”于是他倒了杯水,将女子扶起,喂她喝水。
女子慢慢睁了眼,声音沙哑道:“这儿是哪?”
陆辞心念:这女子五官分开看并不十分惊艳,然合在一起却让人移不开眼。他笑道:“你晕倒在城郊的草地上,我正好路过,便将你带回来了。这儿是我的府邸,你且安心养伤罢。”
女子思索片刻,回道:“多谢大人相救,卑职乃六扇门捕快胡缡。不敢在府上叨扰,烦请大人知会六扇门一声。”
“哎,”陆辞挥了挥手,不以为意地笑道:“我可不是什么挂职的大人,不过是闲散人等,你不必拘礼。你手臂原是中了毒,不易动作,先在这儿养着罢,我替你告假。”陆辞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等胡缡回话,就走出去了。
很快就有几个模样端正清秀的婢女进来服侍胡缡,脸上尽是恭敬谦卑的笑。胡缡甚觉不妥,忙问道:“敢问这是哪位大人府上?”
正给胡缡上药的婢子答道:“我家主子正是今上第七子,晋王殿下。”
胡缡初来乍到,然而对这花名在外的晋王还是有所耳闻的。据说他为人风流,不务正业,为花魁一掷千金,却于政务一窍不通。思及此,胡缡更是不安,她皱眉道:“那我何时才能伤好出府?”
平日胡缡便不爱笑,性子冷淡,此时皱着眉更显得严肃,眼神暗含杀气,语气也是冷冰冰的。婢女不禁打了个冷颤,回道:“婢子不知。”
胡缡闻言便要下床,那些婢女变了脸色,都劝道:“姑娘,您余毒未清,莫要走动才好。”她们按住了胡缡,不让她下床。
胡缡冷冷道:“这便是晋王教你们的待客之道么?”
刚迈进房门的陆辞听闻此言不禁挑眉一笑,心念:“这小狐狸倒是会狐假虎威啊。”于是倚在门边笑看着胡缡。
见陆辞已至,那些婢女都笑着退下了。胡缡脸色稍缓,语气淡淡道:“不知是晋王殿下,请恕卑职礼数有失。”
陆辞接过身后小厮手里的药,端到床前,他舀起一勺举到胡缡嘴前,后者则直接接过碗,闭目将整碗苦药喝下,连眉头都没皱。
陆辞见此哈哈一笑,“胡缡,你真是不给人面子,抑或是,你怕本王?”
胡缡只是瞥了眼陆辞,冷冷道:“请殿下自重,这般喂药,与礼不和。”
“是,你所言极是!”陆辞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手,又笑道:“午后炎热,本王小憩片刻,你请便。”
待他出去了,胡缡才闷闷睡下。
之后一连几天,陆辞倒是未再露面,直到胡缡伤愈出府。
胡缡依旧是一身红衣,乌黑秀美的头发高高束起,她背负长刀,极是英姿飒爽。此时却是一脸不耐地等在府口,只因那侍卫说要等王爷过来道别才可出府。
就在胡缡准备回去翻墙走时,陆辞才一袭白衣姗姗来迟。看见此人一副悠闲做派,慢慢悠悠走来,害自己等了这许久,胡缡就皱了眉。谁料陆辞见她皱眉,倒是笑的更畅快。
胡缡行礼后就转身欲走,陆辞忙道:“且慢,胡捕快,你可是最知礼数的,怎么今日不置一词只顾离开呢?”
胡缡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深深作揖,“多谢晋王殿下救命之恩,卑职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有你这话本王便放心了。”陆辞扶起她,笑眯眯地说道。就在胡缡转身欲走时,陆辞又语气淡淡,状似无意道:“六扇门整日繁忙,你身为女子却要四处奔波,可有倦怠?为何不找个依靠呢?”
胡缡望着陆辞,眼眸里波澜不兴,冷冷道:“王爷是在示意我依附你吗?如此,多谢王爷好意,可我天生不爱伺候人。”她转身离去,红衣蹁跹消失在陆辞面前。
翌日,胡缡刚入衙门,在偏房坐下,就有个小厮捧着一个雕琢精美的乌木匣子走到她面前,行礼后笑道:“捕快大人,这是我家殿下送您的礼品,请您笑纳。”随后就将东西放到桌上,快步离开了。
胡缡纳闷的打开看,见匣子内尽是些胭脂水粉,附有纸笺,上书:“胡缡姑娘,本王见你肤色或暗沉蜡黄,或苍白无血色,夜间甚是渗人,特送此物与你,勿谢。”
仿佛又看见了陆辞嬉皮笑脸的样子,她暗劝自己切勿动怒,深吸口气,将纸撕碎不理会。胡缡拿起桌上大碗,喝了碗凉水方才压抑住心头想撕碎陆辞的念头。这时负责清扫的几个小丫头走了进来,见这些胭脂水粉不禁发出艳羡赞叹,正巧胡缡瞧着糟心,便道:“你们分去。”随后大步踏出房门办事,只留下小丫头们激动欢快的讨论声。
此后半月,陆辞每日送些小玩意儿来,无奈胡缡甚是繁忙,往往连瞧上一眼都无暇,直接让人分去。陆辞次次来六扇门找她,她回回不在,惹得晋王殿下碰一鼻子灰。
是日,阳光正好,风光明媚,花影斑驳,暗香盈袖。江畔雅座,仍是那二人相对而坐。
陆辞看到黎言惬意地喝酒,不免想到胡缡此刻的奔波,看他的目光中就带了几分鄙夷,语气里也是满满的嫌弃,陆辞闷闷道:“黎言,你忘了你的平生理想了么?怎么这般闲,活儿岂非都让小狐狸一人去干了?”
黎言听他这话老大不乐意了,他放下酒杯,回道:“陆辞,你这话就不厚道了,我整日忙个不停,就今日得空罢了。你自己见不着人,可别迁怒到我身上啊!”
陆辞见黎言面色不善,语气缓和几分,又道:“也对,你一向都是再负责不过的了。”
黎言摇了摇头,眼里满是促狭,笑道:“不过没想到,你倒真厉害。说说,你怎么让胡师妹乖乖听话的?我听闻那日她竟是从你王府出来的。”
乖乖听话?陆辞苦笑,正色道:“我只是恰巧救了她罢了,你可别瞎说,毁人姑娘的清誉。”
“清誉?你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了,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阿辞吗?”黎言笑着凑前,作势要捏陆辞的脸,
陆辞笑着挥开黎言的手,头扭向窗外,却不经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他愣了愣。
黎言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准是想到了胡缡,边笑着斟满了陆辞空着的的酒杯,打趣道:“多少名门贵女向你投怀送抱,你都不屑一顾,偏偏对她动了心。说来胡缡师妹也不知为何,总是抢着干最危险的差事,不过来这短短一月,便立下了诸多大功,倒是让人望尘莫及啊。”
陆辞回过神来,嘿嘿一笑,饶有兴趣的问道:“是吗?我家小狐狸这么威风,很有本王的风范。”
“啧啧啧,脸皮真够厚的。”黎言摇头叹道,顿了顿,又笑道:“不过她向来厌恶你们这种天潢贵胄,能被你收服吗?”
陆辞脸色变了变,还是喝了杯酒下去,笑嘻嘻道:“自然,本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定能让她拜倒在本王衣袍下。”
“哦?这可是你说的。”
“请君拭目以待。”陆辞面不改色。
忽然间,不知黎言想到了什么,他笑意渐消,沉声道:“过几日便是乐妃娘娘的忌日了,我明日要外出办事儿,就不能与你一同去了。”他幼时因家乡灾荒而失去双亲,所幸遇到出游的乐妃,将他带回宫中成为侍卫,而后又承蒙乐妃之子陆辞相助,拜六扇门总管为师,才有今日之地位。
“无妨。”触及往事,陆辞的心情也沉重了许多。二人没聊多久,便各自回去了。
只是陆辞走到楼下,忽然想起一事,便吩咐身旁名唤冷初的侍从道:“本王见胡缡方才到那成衣铺,你去打听看看。”
冷初会意,前往不远处的店铺。片刻后,冷初附在陆辞耳边说了原委,陆辞微微蹙眉,随即点了点头,淡淡道:“回府。”
(未完待续)
(本故事与歌曲《狐言》有些相似,也与作词者沟通过,因此,你喜欢就好,请不要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