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科幻”,你能想到谁?在中国,那一定是刘慈欣。
刘慈欣在中国科幻小说业界可以说是最顶尖的存在,被誉为“中国科幻第一人”,如此美誉大刘当之无愧,他几乎把国内外科幻界能拿的奖都拿了,其中几个奖项还颇有分量——他是首部入围雨果奖和星云奖的华人科幻作家、获得过中国科幻银河奖、有科幻艺术界的奥斯卡之称的雨果奖、轨迹奖、克拉克奖等等。
当然,众所周知,大刘之所以能走上这条科幻写作之路,也与他从小就喜欢读“闲书”相关。
刘慈欣说,对于科幻的启蒙最早看的是儒勒·凡尔纳的《地心游记》《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海底两万里》《神秘岛》及一些前苏联的科幻文学作品。
“这些尘封在床下的书籍,给我的童年生活打开了一扇窗户,让我的想象飞出了乡村,飞出了中国,甚至飞出了太阳系。”
可以说如果没有青少年时期对于经典科幻作品的大量泛读和汲取,就没有大刘日后科幻创作源源不绝的动力和源泉。
说到大刘科幻启蒙第一人,这个人肯定是儒勒·凡尔纳。《地心游记》、《海底两万里》、《神秘岛》、《八十天环游地球》等大家耳熟能详的作品都出自他手。
儒勒·凡尔纳
1828年2月8日-1905年3月24日
凡尔纳是19世纪法国小说家、剧作家及诗人,被誉为“科幻小说之父”“科学时代的预言家”。凡尔纳的作品,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无法超越的经典。(而且他还是一个相当高产的作家,在他的写作职业生涯中共产出62部长篇小说,18部中篇小说,还有几十个剧本以及其他作品。)
当然,高产并不是他唯一的标签,既然被誉为“科幻小说之父”,凡尔纳的作品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这两点:
一是他那可怕的想象力。他的想象力并不仅仅是天马行空,更在于对未来的精准预估!
我们现在回头去看凡尔纳所在的150年前的欧洲,进化论刚刚被提出,元素表还在门捷列夫的脑子里,诺贝尔还在玩火,电还没有进入工业取代蒸汽动力,更不要说各种基于电能的技术了。没有汽车、没有飞机,啥都没有。中国那个时候还在进行太平天国运动和抗击第二次鸦片战争。
但那时候凡尔纳的书里已经有了什么呢?
有伟大的潜艇鹦鹉螺号,有罗比尔的直升飞机信天翁号,有巨大的钢铁浮岛,有磁悬浮的高速铁路,有太空旅行,啥都有了。有些即使是100多年后的今天来看,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书中所描述的那些科技,大多最终成为了现实。这就是为什么凡尔纳一直被列在“历史上的穿越者”名单前列,他的书籍不仅是科学的幻想,更是科学的预言。如果不是穿越者,那只能说明,凡尔纳站在1860年代,对未来一百多年的科技发展,有着无比透彻的认知。
看看凡尔纳都神预言了什么?
1. 飞行器。作为现代世界的交通工具,今天飞机已经广泛地使用了。但是凡尔纳在一百多年前早就设想:将来人类一定会驾驶“比空气重”的物体作定向飞行(《征服者罗比尔》、《世界主宰者》)。
1863年他就和友人纳达尔共同创立过“航空机车促进协会”。他不但写作科幻小说,而且还用实际行动去促进科学发展。
2. 火箭。在凡尔纳的《从地球到月球》中,书中人物梅斯顿为了实现把三个人送上月球的计划,设计出一种至少半英里长的“哥仑比亚炮”,他仔细描述了登月机械的动力、燃料、内部装置诸问题,写作这本书的时候才是1860年。
而在现实生活中,直到1969年才有“阿波罗号”登上月球。人类用整整100时间终于实现了这个大胆的设想。
3. 电视。在凡尔纳晚年的一本小说《2889年一个美国新闻记者的一天》中明明白白写了电视装置。这部1889年发表在纽约《论坛报》上的小说中,记述一个美国报界企业家到欧洲去旅行,他可以在巴黎从电视屏幕上看到他留在纽约的妻子正在晨妆,进早餐等活动,他跟她谈话就象人在对面一样。
而电视直到1940年左右才发明出来,视频通话就更晚了。
4. 核潜艇的潜水船,在《海底两万里》提到。
5. 地行器,在《地心游记》提到。
6. 用钢铁做成的可控岛,在《机器岛》中提到。
7. 子午线将会被测出。
也难怪法国科学家奥泰盛曾说:“现代科技只不过是他的预言付之实践的过程。”
凡尔纳另一个厉害的原因在于,他有着将科学、将这个世界描绘的生动且充满热爱的文笔。
在他的书中,科技不是冷冰冰的数字和原理,这个世界也不是让人恐惧的赛博朋克。他笔下的人物,都拥有19世纪中期,科技大爆炸年代那令人无比向往的热情 —— 到天空去、到海洋去、到地心去、到宇宙去,没有任何地方能够阻挡主人公的脚步,只要我们有想去的热情。
勇气和热情,是凡尔纳作品成为科幻史上不可超越经典的根本原因,也是我们希望从书中真正获得的精神。
不夸张地说,读凡尔纳,就是每一代人必经的科学启蒙,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从凡尔纳的小说里,不止见识了世界的广袤,更萌生了对科学的热情!
附:(刘慈欣在克拉克奖颁奖典礼上的演讲中文版)
先生们、女士们,晚上好:
很荣幸获得Clarke Award for Imagination in Service to Society Award。
这个奖项是对想象力的奖励,而想象力是人类所拥有的一种似乎只应属于神的能力,它存在的意义也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有历史学家说过,人类之所以能够超越地球上的其它物种建立文明,主要是因为他们能够在自己的大脑中创造出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在未来,当人工智能拥有超过人类的智力时,想象力也许是我们对于它们所拥有的惟一优势。
科幻小说是基于想象力的文学,而最早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阿瑟·克拉克的作品。除了儒勒·凡尔纳和乔治·威尔斯外, Clarke的作品是最早进入中国的西方现代科幻小说。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国出版了他的《2001:太空漫游》和《与拉玛相会》。
当时文革刚刚结束,旧的生活和信仰已经崩塌,新的还没有建立起来,我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心中一片迷茫。这两本书第一次激活了我想象力,思想豁然开阔许多,有小溪流进大海的感觉。读完《2001:太空漫游》的那天深夜,我走出家门仰望星空,那时的中国的天空还没有太多的污染,能够看到银河,在我的眼中,星空与过去完全不一样了,我第一次对宇宙的宏大与神秘产生了敬畏感,这是一种宗教般的感觉。而后来读到的《与拉玛相会》,也让我惊叹如何可以用想象力构造一个栩栩如生的想象世界。正是克拉克带给我的这些感受,让我后来成为一名科幻作家。
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我渐渐发现,我们这一代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于中国的人,很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幸运的人,因为之前没有任何一代人,像我们这样目睹周围的世界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与我们童年的世界已经完成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而这种变化还在加速发生着。中国是一个充满着未来感的国度,中国的未来可能充满着挑战和危机,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具有吸引力,这就给科幻小说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使其在中国受到了空前的关注,做为一个在六十年代出生在中国的科幻小说家,则是幸运中的幸运。
我最初创作科幻小说的目的,是为了逃离平淡的生活,用想象力去接触那些我永远无法到达的神奇时空。但后来我发现,周围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像科幻小说了,这种进程还在飞快地加速,未来像盛夏的大雨,在我们还不及撑开伞时就扑面而来。同时我也沮丧地发现,当科幻变为现实时,没人会感到神奇,它们很快会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所以我只有让想象力前进到更为遥远的时间和空间中去寻找科幻的神奇,科幻小说将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变成平淡生活的一部分,作为一名科幻作家,我想我们的责任就是在事情变的平淡之前把它们写出来。
但另一方面,世界却向着与Clarke的预言相反的方向发展。在《2001:太空漫游》中,在已经过去的2001年,人类已经在太空中建立起壮丽的城市,在月球上建立起永久性的殖民地,巨大的核动力飞船已经航行到土星。而在现实中的2018年,再也没有人登上月球,人类的太空中航行的最远的距离,也就是途经我所在的城市的高速列车两个小时的里程。与此同时,信息技术却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发展,网络覆盖了整个世界,在IT所营造的越来越舒适的安乐窝中,人们对太空渐渐失去了兴趣,相对于充满艰险的真实的太空探索,他们更愿意在VR中体验虚拟的太空。这像有一句话说的:“说好的星辰大海,你却只给了我Facebook(You promised me Mars colonies, instead, I got Facebook)。”
这样的现实也反映在科幻小说中,克拉克对太空的瑰丽想象已经渐渐远去,人们的目光从星空收回,现在的科幻小说,更多地想象人类在网络乌托邦或反乌托邦中的生活,更多地关注现实中所遇到的各种问题,科幻的想象力由克拉克的广阔和深远,变成赛博朋克的狭窄和内向。
作为科幻作家,我一直在努力延续着克拉克的想象,我相信,无垠的太空仍然是人类想象力最好的去向和归宿,我一直在描写宇宙的宏大神奇,描写星际探险,描写遥远世界中的生命和文明,尽管在现在的科幻作家中,这样会显得有些幼稚,甚至显得跟不上时代。正如克拉克的墓志铭:“他从未长大,但从未停止成长”。
与人们常有的误解不同,科幻小说并不是在预测未来,它只是把未来的各种可能性排列出来,就像一堆想象力的鹅卵石,摆在那里供人们欣赏和把玩。这无数个可能的未来哪一个会成为现实,科幻小说并不能告诉我们,这不是它的任务,也超出了它的能力。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从长远的时间尺度来看,在这无数可能的未来中,不管地球达到了怎样的繁荣,那些没有太空航行的未来都是暗淡的。
我期待有那么一天,像那些曾经描写过信息时代的科幻小说一样,描写太空航行的科幻小说也变的平淡无奇了,那时的火星和小行星带都是乏味的地方,有无数的人在那里某生;木星和它众多的卫星已成为旅游胜地,阻止人们去那里的唯一障碍就是昂贵的价格。
但即使在这个时候,宇宙仍是一个大得无法想象的存在,距我们最近的恒星仍然遥不可及。浩瀚的星空永远能够承载我们无穷的想象力。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