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所处的历史大势
1. 气候变化
从东汉中期开始,气温在不断下降,到三国魏晋时期降到了最低点。东汉时期,匈奴早已分裂为南北两支,随着气温降低,草原上的资源越来越少,南匈奴逐渐移居长城以南,其他的一些胡人也陆续迁到这里。
(另一次气候变最低点是明清朝代更替时)
2. 社会的豪族化
黄巾大起义后,豪族们为了增强自卫能力建起了很多坞堡,坞堡就像一个个小城市,大的坞堡里面能有几千户人家,内部的经济基本上能自给自足,整个社会基本退回到自然经济状态。这对朝廷来说就非常头疼了,没有了商品经济,税收就成了大问题,因此,只得借助豪族来维持运转,借助胡族来守护边疆。
3. 士族的堕落
豪族虽然进化成了士族,却在不断堕落。因为大家发现即便能把儒学说得再精致,还是天下大乱,于是,很多人索性抛弃了儒学,开始谈玄论道,这就有了著名的魏晋玄学。
有些人觉得无力回天,于是返归内心去寻觅桃花源了,比如陶渊明;但还有更多人,在社会动荡中看到了巨大的利益再分配机会。于是,他们一边高谈阔论,一边拼命往兜里装钱,还依凭着咱们在前面说到过的“九品中正制”,把自己搂钱的地位给制度化。这种行为使得士族变得相当虚伪。
4. 西晋皇族内斗
晋武帝曾经问他的一位大臣,你看我像历史上哪位皇帝呢?这位大臣说,我看您就像汉桓帝、汉灵帝。大臣不客气地说,桓、灵两位皇帝,卖了官,钱还进入国库,陛下您卖了官,钱揣自个儿兜里了,照这么看,您还不如那两位呢。晋武帝哈哈大笑说,那两位的朝廷上可听不到这种忠言,可见我还是比他们俩强!
这故事里反映出两点,第一,朝廷真是缺钱啊,缺到晋武帝也不顾吃相了,第二,皇上拿士族大臣们真是没辙啊,所以大臣们什么都敢说。
东晋的士族政权
晋武帝大肆分封同姓诸王,力图让他们驻守在全国各地,以便压制不服的士族,拱卫朝廷,结果就造成了“八王之乱”。诸王间打得头破血流,打输了的就找旁的蛮族帮忙,于是天下就更乱了。
此时,大量士族带着其治下的百姓,向南逃往淮河和长江流域。皇族的大支们多半死于动乱,反倒是一个小支,司马睿,在南逃士族的支持下建立了东晋。
东晋就是在士族支持下建立的,所以东晋就更需要与士族合作。甚至司马睿在登基时,极力要拉着南逃过来的士族的领袖王导,与其一起接受群臣朝拜,当时人们有句话描述,叫做“王与马,共天下”。
士族也分高下,高等士族是在朝廷中当权、低等士族则统领流民军队。这样,政权与军权就分离了,这构成了东晋的最终覆灭。
高等士族里面很多人开始把自己塑造出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因为,这样才能把自己和其他低等士族区分开。掌握着军权的低等士族,终于忍受不了这一切了,最终,军队的领袖刘裕,依凭军功,逼迫司马氏把皇位禅让给他,建立了刘宋,中国历史由此进入到南朝。
南朝皇帝的正统性
南朝的政权和军权的重合度比东晋要强,但是皇帝们的正统性有问题。
对南朝皇帝来说,他们还面临着意识形态上的问题。随着北朝逐渐稳定下来,南朝在武力上越来越不是北朝的对手,南朝就只能通过坚持儒家理念强化自己的正朔地位,说我才是中原正统,占据北方的不过是蛮夷。
这是个两难困境,皇上无法掌握经济和资源,因为,坞堡经济还是南朝主要的经济形式,资源都掌握在豪族手里,皇帝家里还是没多少余粮。结果,南朝始终处在严重的不稳定当中,朝代像跑马灯似地变换着。
这段历史非常糟心。不过,如果我们换个视角再来看看东晋和南朝,却能发现一个新的历史价值出来。
中原人南迁
在宋朝以前的历史上,江南人口一直是远远比中原地区要稀疏的,这是因为,中原地区的黄土地带,开发难度远远低于江南。长江中下游流域,气候湿热、水网纵横,要在这里进行农耕,首先要排除沼泽地区与湖泊中多余的积水,比开发黄河流域难得多。
到了西晋末年,经过北方的若干次战乱驱赶,长江中下游平原就被开发出来了。这里潜力巨大,一旦开发出来,迅速成为帝国的经济重心。
每一次北方游牧者南下,都会伴随着中原人大规模南迁,也就带来了帝国对于南方土地开发的大规模深入。
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
南朝的皇帝们为了防止过度强调儒家正统性反而伤及自己,又大力支持佛教。因此,南朝的艺术和文化都发展到很高水准。为了让更多的人承认自己的正统性,南朝便通过海上向朝鲜半岛、日本等地传播文化。
至此,东亚发展出了更宏大的结构:草原-中原-海洋。
草原和中原,在这个时期成为秩序的生成线,中原和海洋的关系,是秩序的传播线,载体就是南朝。
南朝之所以有动力向外传播文化,正是因为北方的压力。
可以发现,每一次北族的南侵过程,给中原带来了血腥与混乱,却也让中华世界向更大规模扩展。鲜血从来不是白白流淌的,历史就在这种血光与勇气当中,缓慢而坚定地向前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