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沉默的无字书

每一块墓碑下面,都埋葬着一部长篇小说——题记

今夜月色如银,我一个人静静坐在你的身边,除了时断时续的寒虫哀鸣,再也听不到竹林中一丝一毫的响声;也再也无法听见,你细如蚊虫般的脚步声。

从小到大,在我心中,你就像老家屋后的那一片竹林,任凭风吹雨打,依然缄默无言。你一向沉默寡言,很少教我做人的道理,也几乎从不陪我谈心,有时候我犯错了,也只是用眼睛狠狠瞪我几下,让我这块顽冥的寒冰感到畏惧,进而自行消融。

一度怀疑,你是个哑巴,或者是个结巴。可是,每次看到你在饭桌上谈笑风生,跟朋友客人开怀畅饮,才知道你其实并不是不善言辞,只是不愿意用语言教化我,仅此而已。

你一向爱竹,家里的门前屋后,遍植绿竹。每个风雨清晨,每个雪后黄昏,总会一个人背着手,在竹林中走一走。小时候,调皮的我经常拔笋玩,却一次次被你用眼神狠狠“斥退”。可是,后来听到邻居病中想吃鲜笋,却毫不犹豫挖了一筐最大最好的笋,让我送过去。后来,学校做生物实验,我想砍一些竹枝过去,你刚开始以为我胡闹,坚决不许,几天后弄清楚真相,也没有跟我道歉,而是径直砍了一旦竹枝,一个扁担挑起,走了十几里山路,亲自送到了学校。目送着你沉默而又倔强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下,我心头一热,刹那间明白了一些东西。或许,最好的教诲,并不在于言语!

慢慢地,我每次回家,看到门前的竹林,就会想到你。清风像一只萧,吹过竹林呜咽有声。夏夜月华如水,竹林之上笼罩着一层轻纱,宁静安详;竹林之下,凉风习习,颇为凉爽。你喜欢搬一张竹椅,拿一壶小酒,一边纳凉,一边自斟自饮。可是,每次看到我出现,总会把酒藏起来,拿出一个大号的陶瓷缸,泡上一杯农家粗茶,咕隆咕隆猛灌几口。家里人都说,这是牛饮,你木讷笑一笑,依然不说话。

其实,我知道,你是怕我学你喝酒。

其实,我也知道,你真正希望我好好学的,是看书。要不然,你房子里那一叠叠的书,又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农家少闲月,春秋人倍忙。待到冬天,终于可以歇歇了,这时,你会像耗子一般,把“洞里”的东西搬出来晾晒。房子里的书,就是在这个时节,被你搬出来跟阳光亲密接触。每个清晨和傍晚,你也会到竹林里散散步,漫无目的走一走,手里永远拿着一本书。

不少人嘲笑你,说你是“假秀才”“白字先生”,你听了大多是嘿嘿一笑,有时候被人说急了,也会面红耳赤,小声回一句:“我看图!”

这真是一个既心酸又无奈的回答!

可惜当年的我并不明白此中的深意,待到真正能体会,你却早已经离我而去,变成竹林之下的一抹尘泥了!

今夜,我再一次回到你的身边,手里也拿了一本书!

爸爸,当年你一字不识,为了我好好读书,不得不用一种令旁人可笑的方式,以身示范。如今,我只想轻轻在你坟前读一段——不多不少,就是刚刚写下的这段话!

我知道,在您这本沉默的无字之书面前,一切有形的书,都将显得苍白无力;所有的世俗之情,都会变得矫揉造作!

唯有无边的月色,依然照耀着缄默无言的竹林。竹林之下的我,还来不及开口,却已经感到无言!

【注】这是寨主写的一篇高考作文,题目如下:

2017天津高考作文题

我们在长辈的环绕下成长,自以为了解他们,其实每一位长辈都是一部厚书,一旦重新打开,就会读到人生的事理,读到传统的积淀,读到时代的印记,还可以读出我们自己,读出我们成长时他们的成长与成熟,读出我们和他们之间认知上的共识或分歧……

十八岁的我们已经长大,今天的重读,是成年个体之间平等的心灵对话、灵魂触摸,是通往理性认知的幽径。请结合自己的生活阅历深入思考,围绕“重读长辈这部书”写一篇作文。要求:①自选角度,自拟标题;  ②文体不限(诗歌除外),文体特征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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