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性也 第十章 清风明月,和光同尘

食色性也 第十章 清风明月,和光同尘_第1张图片

姑苏市北,有一小城秭归。秭归城南有湖半泽,方圆百亩,名曰嘉措。

嘉措湖上断桥半座,经年无人,杂草丛生。桥东有小路一条,怪称大道,蜿蜒曲折。

大道西边儿,有破观一座,人曰玉京,观内住着师徒两个。老道士和光带着小道士同尘植林两旁,四季长青,名唤忘忧。

忘忧林尽,有间小店,取名随遇。人道是:菜品新奇,味道绝美。

店主答曰:非菜美,食色性也。

随遇馆内上下三人,有老板一个,跑堂福禄,还有个迷糊小会计灵犀。三人里,主事的是个文弱书生。没说姓什么,自称随遇,北平过来人,二十郎当岁。

迎来送往间,尔雅温文,童叟无欺。唯有大堂门口,刻着条古怪规矩:菜好了,酒满上,带着故事,很高兴认识你。

山脚你种的相思子发芽成树,树下熟了的红豆,染上一百年的风霜。

月光捣碎了思念,忘掉诺言,天涯、海角,枯萎那年那段爱恋。

飞在云上的山神,脱离神位褪下山体不在原地,成了山鬼。

百年的苦修,怎及她花丛的浅笑。我不愿做什么山神,只想与你,从暮暮到朝朝。

——山盟。


1.

破观白玉京远比众人想的还要大。

下了东西大街沿着大道小路前行,数十步有一片桃花林。桃花林坐落在十字路口左右手边。一条大道由南向北,由来处来,又向去处去。

又一条大道,四通八达,交错纵横连接了东南西北,此路却不能行人,因为通的全是水。

眼前的水,看不见源头,从天上来,向下落在破观白玉京前挡住了去路。

路通向哪里,水便拦在路的哪里,鸿毛不浮,鹅毛不起,芦花粘了定沉底,是为弱水,弱水者,不可越也。

正是绝天地通前,昆仑神国之北水,其力不能胜芥,故名弱水。

弱水之于白玉京,此之谓,天有绝人之路。

虽天有绝人之路,但人何尝无胜天之心。

所以,沿南北向大道闭眼往前走,不必记方向,也不考虑安危,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心里只要想着白玉京走过百步,便能见着一河堤。

河堤靠一楼船,提上屹立着一尊体型壮硕,身长十来米还余,身子像蛇,却长着虎头,腹部下长有四只鹰爪,背后生着两对翅膀,鸣声有如钟磬般响亮的虎蛇。

若要乘船,需得先按摩虎蛇,或喂食,或打赢均可。

“就一个馒头,真没了。”

老道士和光哭丧着脸扔给虎蛇一馒头,很显然,一个馒头虎蛇并不能满意。

最后,还是福禄跟和光又一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才喂满意了虎蛇,虎蛇吃了馒头,这才向停靠在河堤边的楼船一声吼。

虎蛇吼叫出来的钟磬声里,又有数万八臂四目的奇肱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楼船上雕刻的图案扭曲变化作与常人一般高大,然后自楼船走出,挥舞着手中的工具,捣鼓起一架架小船来。

有的制作的,是一车篷。

车篷内置巨轮,轮中藏有数已百万计小巧的青铜齿轮,每个齿轮间装有千万计拇指大小五官清晰明朗如真人的傀儡木人在不断奔跑、跳跃。

动力带着小齿轮,小齿轮一个连着一个的旋转,最后带动巨轮。

咔嚓咔嚓——

巨轮里一阵机械摩擦声后,车篷外壁探出八对十六只金色羽翼,和光、同尘指挥下数万人才一上车篷,八对十六只翅膀轻轻挥舞,便直冲云霄,向着白玉京而去。

还有的奇肱人制作的飞行器形近帆船,有的看上去就像是西方联邦蓝眼人跟炼金术师一起制造出来的魔晶飞艇。

西方联邦蓝眼人跟炼金术师制造出来的魔法造物,最大特点便是通体都见不得一根羽毛,一只翅膀。

取而代之的反倒是几百、几十个魔法造物或是炼金死物。

不过很显然,眼前的这些火轮飞艇应该是奇肱人汲取了西方联邦蓝眼人跟炼金术师制造的魔法造物之后,改良而成。

比起原本需要消耗大量魔兽魔核或元素魔晶的魔晶飞艇而言,火轮飞艇不需要燃烧魔晶或是魔核,它的动力源乃是盘膝坐在底仓,不断的吞吐、炼化着天地灵气的墨家机关人。

这些墨家机关人形似蜘蛛,有一颗类人脑袋,脑袋上前后左右共有四张脸,四个嘴巴一起吞吐天地灵气注入到眼前的横8字形炉中。

一道道浓郁压缩成实质的天地灵气,被横8字形动力炉一头转换,再从另外一头凝结、化成实质就如地上岩石一般的燃料。

墨家机关人后,是一个又一个炼金生物,样子是海里的章鱼,上半身却有男有女。

无数双灵巧犹如穿花蝴蝶般的触手,伸来将转化成燃料的天地灵气,自横8字形炉中取出,巧妙、灵活的触手上似乎生了眼睛一样,总是避开所有未凝成燃料的半成品。

炼金生物取来了澄澈、不含杂质的燃料,不断快速的投入到更上层正在剧烈燃烧的能源火炉当中。

燃料一入火炉,这些被墨家机关人千锤百炼后才压缩、凝结成实质的天地灵气,刹那间便被火苗点燃,爆炸声中,顿时化作狂暴如海啸般的滔天动力。

动力如浊浪翻滚,呼啸着自能源火炉底下的通道向四面八方奔涌,奔涌到这些帆船、火轮车的底部。

这些奔腾不息的动力又通过底部盘根错节的管道,不断涌入到一座座精金打造而成的风鲎的雕塑肚子里。

飞行器顶上站着一个个身长八尺有七寸,牛首人身,生怪异之相的魁傀氏巨人。

他们的耳朵眼儿里,又站着一个个精致小巧,体长一尺五寸,焦侥之国而来的靖人。

小巧的靖人指挥着巨大的魁傀氏巨人,双手发力搅动着十字轮盘,指针向下,精金打造的风鲎翻身,巨大的嘴巴冲着水面。

顿时,有八道巨大的龙卷风从风鲎雕像的口中吐出。

风推着水上巨大的帆船、火轮飞艇就这么的在狂暴的风中,如兴风作浪的蛟龙般,自地面缓缓升起,向着白玉京而去。

2.

行之万里余,弱水渐稀。

随遇等人不得不舍大船,十人一组,换独木小舟。此时,消失的桃花林再出,夹岸数百步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桃花林尽弱水,可见一座仙山,山上有道小口,仿佛若有神光,两边刻着大字,原是一副对连。

左边刻着一行升官发财行往他处,右边刻着一行富贵荣华勿入斯门。顶上还有一横批刻着,不去努力,瞎求什么神仙。

随遇、灵犀、福禄、走走即便是海誓看了都觉得有趣,唯有同尘臊的小脸通红,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白玉京祖师好端端的一处道家仙门,有德一脉,偏生的刻着这么两句俗语。

再想想人家姑苏城外道门青城剑仙五观派前所写的,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横批水月洞天那叫一个有范儿。

什么叫有道仙家,这才叫有道仙家。

尤其是再想到师父跟两位师叔祖方才的交流,同尘只觉得两条小腿像是灌满了铅般,说不出的沉重。

大部分祖师要我学习去看,白玉京的道法,我认真学习了玉京道法,学习到天亮。

一本《菊花宝典》没看懂一句话,从师祖口中知道结局才知道这是个笑话。

他说,你不能这么乖这么愚蠢这么听话,以后有事没有得学的奸诈。你看你太师叔祖司徒钟,每天喝那么多碗米酒再下山,是为了模仿酒剑仙莫一兮。

你看你太师伯祖天图画圣,每天偷来描摹的那幅是谁的书画?

你一天一口一个,无量你的天尊。多么有口的无心?

世界这么可怕,就应该多练练脸皮,再下山出去闯荡浪迹天涯。

听话的小孩只有乖,会哭能闹又任性的小孩,才会有人哄着给糖吃了一块又一块。

可为什么,最后听话的小孩长大都做了人才,任性的小孩到最后牙齿却通通吃的坏坏?

嗯,糖不好吃而且还坏牙齿,还是随遇哥做的桂花糕吃的才爽快。

同尘想到随遇做的桂花糕,艰难咽下一口口水,要是能重来,我还要吃十块。

和光不着痕迹的横了同尘一眼,十块?是不是少了点,老脸涨红,还没下船便大声嚷嚷说道。

“下船,下船!就快到咱们白玉京了!”

真教人稀奇,老道士和光脸上居然能有跟同尘脸皮一样通红的一天。

随遇等人看过去,和光、同尘两师徒脸上都是红扑扑着一张脸。

唯一不同的便是同尘是臊的,和光却是笑的。

脸红什么?

精神焕发。

怎么又青了?

激动抽的大嘴巴。

等随遇一行跟着和光下了船,同尘却赖在船上迟迟不愿意走了。

和光好说歹说最后许下同尘一旦有钱就给他两块桂花糕后,同尘才磨磨蹭蹭比划出十块。

同尘下了船。

山前还站的仅剩下随遇、灵犀等几人。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叫无所畏惧。

所以,真的吃货敢于直面味咸的豆腐脑,敢于正视疯狂烤翅变态辣加辣的猩红。

哪怕刀斧临身,哪怕泰山压顶,小命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之际,依旧还有心思讨价还价,无他,多几块桂花糕耳。

和光走最前引路,当先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唯一出口不远,立一牌坊。

牌坊上还挂一不知多少年的破匾,走走骑在福禄肩头,奶声奶气念道。

“处售票。”

“小娃娃你错啦,从左往右这应该念作售票处。”

清风、明月一左一右坐在牌坊底下,两张三腿旧课桌后,胳膊上一右一左各带一块红袖箍。

红袖箍上是一行黑色碳素笔笔书,歪歪斜斜的四个大字——“售票员。”

其中,一个售字错了写作兽,画了一个×,重新写作售。另一个也是售字错了写作瘦,画了一个,重新写作售。

“售票处?”

“不错,售票处。”

清风、明月两老道,一左一右、一黑一白从桌后绕出站到桌前,明月出来时候踩了石子,还十分不小心的滑了个踉跄。

两人站定,夕阳余晖下,一黑一白两件道袍裹着两个头上插一根筷子,拧紧头发逆时针盘在筷子上,盘三圈,发尾正入发髻,正蕴着道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至理发型。

如果忽略他们左右胳膊上戴的红袖箍,一眼看下去,倒真像是两个得道真君。

可惜,这世上最令人空欢喜一场的词,便是如果。

可惜,很遗憾,如果既是世上最令人空欢喜一场的一个词,也是最让人明明知道真相,却往往不愿意面对真相的一个词。

比方说现在。

便是一张老脸坚硬如老道士和光,看着牌匾下清风、明月两位师叔都不难有些脸皮发烫。

随遇嘴角抽搐望天,灵犀好看的一双大眼睛弯成两弯弦月,海誓红润的朱唇微启,和光负手迎风昂然独立,同尘低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唯有走走跟猫咪一人一犬与众不同。

走走是开心的鼓掌说。

“道士爷爷,合体!画个××诅咒你。”

猫咪懒洋洋跳到福禄头上卧下,眯着眼儿,慵懒歪头说。

“汪。”

3.

随遇到随遇馆也有十年,左右邻居口中讲的有关白玉京最多的一句便是破观。

而比破观更多的,便是破观里的老道士们。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此时此刻,随遇一行几人算是彻底明白了。因为——

“拉倒吧,你算不算人?”

牌坊下一身黑色道袍的胖子老道士清风斜眼瞥着和光,吐一口痰,不咸不淡道。

和光瞪着一双眼,上下嘴唇有意无意颤抖,哪怕已是夕阳西下,借着暮色,福禄还是一眼瞅见了老道士头顶上冒的烟儿。

“大师,你——”

“嗯?”

和光回头,鼻孔喷出两条丈八火焰,再回头,火焰眼看着就要化作蛟龙。

清风、明月对视一眼。

“师侄啊,你若真是变出两条蛟龙,按规矩咱可得加钱哈,加钱。”

“规矩?咱们白玉京门规里什么有这条规矩?”

和光气极反笑道。

一身白色道袍站清风边儿的明月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少废话,有钱买票,没钱干活,套什么近乎。”

和光气的哆嗦,伸手指向牌坊后熙熙攘攘的居民道。

“为什么他们不用给钱?”

“道家圣地自然广开大门迎接信徒。”

和光手指又指向随遇一行。

“那他们呢?”

“远来是客。”

和光身子哆嗦的更厉害,指向同尘一字一顿说。

“同尘呢?!”

清风、明月眼神落和光身上一秒就赶紧挪开,看多了脏眼睛。两人痛心疾首向着和光说。

“他,他可是个孩子啊!坐公交车都免票的那种,你有没有文化啊不,不看电视吗?连这个都不知道?”

和光气红了眼,这对老东西,简直欺人太甚,当初说好要发财,发财一起发财,现在又要用门票把我关在外?发财不是你想发,连自己人都坑起来。

你让我掏钱,我让你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和光红着眼,那是既然你做得了初一,我自做得了十五,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决绝。

“啊!”

和光没动手,反倒被这一嗓门吓的掐着法诀的手一抖。

糟了,是掐错法诀的感觉。

还好,只是把遁地术掐成了重力术而已,小事情。

“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重力术?!

和光抬头,只见头上泰山下坠的速度已每秒一千亩的速度加快下落。

和光忽的想到一个问题,假设A飞机距B地面之间相距S千米,现有甲飞机长不知什么原因,操作飞机向B地面坠。乙指挥员就站在A飞机正下方原地不动,还向着甲飞机长竖起中指表示,你丫是个辣鸡。

现假设A飞机的下落速度为a千米/小时,乙若是开车逃跑的速度为b千米/小时,且A>B,而乙指挥员他老婆跟母亲此刻正同时掉进河里,那么乙指挥员是要再找个胸大的,还是不会游泳的?

那么请问,乙指挥员为什么要冲甲飞机长竖中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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