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拾到的故事

今年的端午,去了野三坡,火车票买的早,座位落了单,又换了次坐,最后坐在烫了满头麻花卷的奶奶身边。听口音是北京人,想着这么大岁数肯定不止一次去野三坡,不如向老人取取经,

“您也是去野三坡玩的?”

“不是,我呀,家在百里峡”。

老人善谈,给我了好些个建议,比如去白涧住宿会比较便宜,河菜是当地人喂牲口的,咱不能吃,让故事延续的,却是我们坐的这条铁路,

“我是铁道兵”,奶奶说。

“你知道为什么这火车不停的钻山洞吗”,我也疑惑这个问题,曾在科技馆看过一部专门介绍北美火车的imax片子,深知火车要走坡度较小的路,在山区,一般都是在水边或者峡谷间,一凿山,成本全上来了,危险系数也特别高,美国每一寸铁路都溅有华工的鲜血。

“你看这些山”,地质条件确实变了,这是燕山山脉,和我以往见的山都不同,“这里好些个山被挖空,当年用来储存战备物资,药品,子弹,压缩饼干,这趟火车线就专门用来运输这些战备物资的。这条铁路修的特别难,死了好些个人,整个排呀,一个都没出来,部队把这事压着,给埋了,过了一阵才给迁到烈士陵园,“

”您怎么当的铁道兵“。

”71年的时候部队来学校挑人,300多人,就挑中我们两个,建铁路炸个山,竣工什么的,我们是专门做文艺表演,给他们鼓劲儿的。”文艺铁道兵,18岁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那个时候都是要分配,组织给我两个选择,去武汉或者去湖南,我这人恋家呀,我说哪儿都不去,最后被调到西直门。”

“北京的最后一站在哪”

“平峪。野三坡就是到河北的第一站,当初调到西直门,还是部队上的编制,每天到食堂一吃饭,整个单位只有我一个人吃粗粮,他们都吃白面,我后来闹明白了,因为他们是北京户口,75%的细粮配给,25%的粗粮,我是反过来的,我也要吃细粮,就去找部队的领导,和他们闹,领导是苏州人,后来他说你给我买一碗汤圆吧,这户口就办成了,第二天我到单位,和管配给的说,以后呀我的票就不用专门领了,我现在是北京户口,当时有一些北京青年当了铁道兵被转到河北的一些线路上,户口都给上到了河北,他们祖上八辈都是北京人,到他们这儿给转成河北了,我一个河北山里的成了北京人。你是哪的学生”

“北理的”

“理工大学,离我近着呢,我动物园那边住,最早单位分了我一户平房在前门大街那,在那儿住了8年,后来又分楼房到了动物园这。”

“您家孩子多大。”

“我闺女30多了,财经大学毕业,在工行。”奶奶自是得意。“人这一生,找对象是最难的,当初多少人给我介绍北京人,我一个都瞧不上,觉得北京人没一个好东西,大冬天的也不穿棉裤,一个个总端着肩膀,我呀,就在部队上找人一个,我老头四川人。”

“我去过成都,东西特别好吃,就是太麻。”

“好吃是好吃就是忒麻烦,每次吃面我们家做面条都要好几个钟头,又要煮又要蒸,放上辣椒和别的佐料,这当兵的文化水平低,当初有个王团长,平时对人特别严肃,对我特别好,跟我说,你离婚吧,跟我。”

“这么直白。”

“我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王团长,他在部队那个环境里没有一个沟通的对象,我还算行,他每次坐火车开会都给我一封信,基本是诗,现在还有一封在我书里夹着,我老头愣是看不懂。我想着不能对不起我老头,不能有了高枝就不要他了。一直没答应王团长。我说要不调到北京铁路把,我当时是在电务上管点事,我也给你要套房。王团长说,不行,我要是在北京我肯定控不住自己去找你,我一生最恨男女这点事,但是我过不去你这,我说,那咱们就再也不要联系了。”

“后来呢”

“后来王团长去了石家庄找了当地教育局的。”奶奶看向窗外。

我开始吃黄瓜,也在咀嚼这半辈子的故事,像看了一场年代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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